进入九月份以来,小枫觉得各方面都令她满意。北京新项目的装修大战已结束,各项手续也办得差不多了,并且已有新租户入住。小北在赵西迪那边上课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其实,也是她的防范措施得当,她一改每次必送的惯例,小北自己骑车去上课,做妈妈的绝不露面。
虽然态度决绝,但有一晚,她和赵西迪还是单独见了面。那晚,送小北到学校后,小枫又去丁小柏家坐了会儿,从她家出来,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微风习习,车前上方,挂着又大又白的月亮,小枫打开天窗,摁开CD,还是蔡琴的老歌,她的车速只有三十公里……A面唱完,又唱起了B面,听着听着,小枫忽然有了一丝伤感,月色如此撩人,而她却要独享孤独。仿佛是心有灵犀,正是这时候,她接到了赵西迪的电话。
“在哪儿?”赵西迪的声音浑厚多情。
小枫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自家车库停好,然后站在小区门口等,没一会,赵西迪的车来了,小枫上车后莞尔一笑问:“去哪儿呀?”
赵西迪看她一眼:“去天涯海角,敢吗?”
车子一路向西,在西郊的一处人工山坡前停下,赵西迪下来,绕到小枫这边,打开车门,伸手拉她下车……
这处小山包是在挖一个人工湖时顺势造的景,有石阶,也有绿植,并且还恰当地摆有几块山石,没多少步,就到了坡顶,月光下,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池粼粼的湖水,赵西迪看丁小枫一眼,顺手一带,尽管小枫的心里说着一万个“不要”,但实际上,她的身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就滑进了男人的怀里……好像是水渠成,又好像是理所当然。
小枫是不会让那股欲念破壳的,自那晚后,赵西迪又约过她几次,但都被小枫拒绝了。然后,赵西迪便不再找她,小北还是在过周末的时候自己骑车去听课,学校里反馈回来的消息是小北的进步很大,而且文化课也很好,这让小枫感到很欣慰。
一切都很好,但小枫没想到,一件棘手的事情正在悄然而至。
这天,小枫接到姐夫钱正奎的电话,叫她到他办公室一趟。小枫不知道姐夫有什么事情把她叫办公室来谈,但又不便再问下去,便下楼开车往正达赶去。说实话,去正达公司,小枫有些打怵,她和红兵请杜鹏程吃饭的那晚,杜鹏程的表现令她不安,她怕再次遇到他。
直到站在钱正奎办公室门口,小枫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还好,正达公司很安静,她没有遭遇杜鹏程。门开了,屋内的情景却几乎让小枫呆了——杜鹏程和钱正奎正坐沙发上喝着功夫茶谈笑风生。
“来来来,小枫。”杜鹏程起身,笑盈盈地招呼她。
小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以为杜鹏程正巧过来跟姐夫谈事情,便说:“你们忙,你们先忙。”
钱正奎笑:“进来吧,我们正等你呢。”
待小枫在座位上坐定,钱正奎便率先开口了:“小枫啊,公司现在正有一个别墅项目,叫‘荷塘月色’,定位人群都是高端的,层次素质都高,杜总想好好做一下广告策划,不巧的是,策划经理生病住院了,杜总的意思是,想请你来帮着把这个策划做一下。”
“啊,我?”小枫本能地拒绝,“不行不行!”
钱正奎与杜鹏程对视一眼,哈哈笑道:“哪儿不行?”
“可是,我……”小枫仍在吞吐。她想说要照顾女儿,她手下还有书要赶,她的时间满满的,她没时间来接这个活,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回去了。真正的原因更不能说:她不想同眼前的这个男人碰面,十分不想。
见小枫这个态度,钱正奎有点不太高兴:小枫是怎么啦,难道忘了那一百万是咋回事了?想到这里,眉头不免微皱了下。杜鹏程看在眼里,忙说:“钱处,妹妹是在谦虚嘛。小枫啊,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合适,让你那么好的文笔来写一个广告策划,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哪里啊?”小枫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多大一盘菜,辩解道,“我只是怕我做不好。”
“做得好的。”杜鹏程笑逐颜开,转脸看钱正奎,“钱处,小枫是在谦虚呢,既然小枫没意见,就这样定了吧。”
钱正奎也在一边添油加醋:“小枫呀,也不是白干哟,可是有报酬的。”
小枫哭不得笑不得,只有点头了。
小枫先是跟着杜鹏程跑了几天工地,还参加了多次会议,杜鹏程也确实是把她当盘菜了,不光给她腾出个单独办公室,还派了个小姑娘供她调遣。一周的时间,小枫就拿出了草案,杜鹏程看了赞不绝口,连声说,不愧是才女呀,这个项目若卖好了,你有一半的功劳呀。小枫心里也是挺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主打广告词“她还在抱怨你不够浪漫吗,那么,就和‘荷塘月色’来个约会吧!”丁小枫都要心动了,那样一个浪漫美好的地方,有谁能不为她所吸引呢?实际上那个地方是郊区的郊区,想要发展起来,没有五年的时间是不行的。
虽然杜鹏程对丁小枫大加赞赏,但每次都会提出点小意见,丁小枫心急,想赶紧把任务完成了卸下包袱,就加班加点地改来改去的,有一天回家比较晚了,整个走廊上空寂寂的,在路过杜鹏程房门的时候,见房门半开着,就想加快脚步赶紧过去,没承想,门却豁然打开……
丁小枫猝不及防:“杜总还没走呀?”
“晚上有个安排。”杜鹏程笑盈盈地望向她,“要不一起去吧。”
“不合适吧,杜总。”丁小枫也笑。
“有什么不合适的,没外人,我几个朋友,再说,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请你吃饭呢,一起走吧。”杜鹏程说着话就关房门,那架式似乎已容不得丁小枫拒绝。
那天,事情出在饭局散后,眼见着杜鹏程喝醉了酒,话也说不清楚了,车是不能开了,有位朋友要送他们,杜鹏程却把手一挥说:“甭,甭用,没见我有女秘书吗?”
“女秘书”这个称谓被现代人赋予了太多的含义,小枫听着刺耳,但看杜鹏程一副醉态,又不便发作。
那男人笑了一下,眼光里充满了小暧昧。小枫眼一闭心一横,爱咋想咋想,反正我又不做龌龊事,看在一百万的面子上把他送回家吧……杜鹏程歪倒在车后座上,小枫小声问道:“杜总,您家住哪儿?”
“明……湖苑。”杜鹏程含含糊糊地说。
明湖苑,明湖苑,丁小枫心里一惊,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明湖就是她同赵西迪夜晚看月亮的那个人工湖,湖对面是一别墅区,想必那就是明湖苑了。
进了小区,在杜鹏程含糊的指点下,倒是也没费什么周折就停到了他家楼前。是三层独栋,可让丁小枫悲催的是,整栋楼没有一丝灯光,丁小枫问,杜总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打不通,没人在家。”杜鹏程说着话已经从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上走。
小枫下车,忙去追赶杜鹏程,看在一百万的分上,怎么说也得把醉得一溜歪斜的杜鹏程送上去呀。
“没,没事。”杜鹏程站台阶上稀里哗啦地掏钥匙,一个趔趄差点从上面摔下来。小枫惊出一身冷汗,忙踏上一步去扶他,“给我,我来。”
站在台阶上,半眯着眼看小枫在手忙脚乱地试钥匙开门,杜鹏程偷偷地乐了……
一进门,杜鹏程就瘫坐进了宽大的皮沙发里,嘴里还不忘客气:“谢谢啊,小丁,你,你坐……”
丁小枫没法坐,她觉得得给杜鹏程倒杯水,然后赶紧离开这儿,这套空荡得没谱的别墅让她感到某种威胁的存在,虽然,她还感觉不到危险来自何处……就在她转了好几个圈,好不容易找到饮水机的时候,她的背后,杜鹏程正在紧盯着她修长的双腿及凹凸有致的屁股,这个女人,这个临时单身的女人,这个韵味十足的女人,今晚是他的了。
他踌躇满志,势在必得。
小枫把满满两大玻璃杯水放在茶几上,低声道:“杜总,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啊。”
杜鹏程仿佛刚刚醒来,他有理由让丁小枫相信他确确实实是喝醉了,在刚才的饭局上,三两的杯子他喝了两杯,但小枫不知道他的记录是五杯。他醉眼迷离地说:“噢,你走哇,我,我得送送你。”说着话就费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别,杜总你别动。”丁小枫赶紧说,但杜鹏程不听,仍是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忽然脚底一打晃,整个人就向前扑去,丁小枫激出一身冷汗,赶紧张开双手过去抵挡……几乎是瞬间,情形就发生了变化,在丁小枫再抬眼的时候,她已经滚进了杜鹏程的怀里。杜鹏程一改酒醉模样,双臂紧紧地箍住她,嘴里喃喃地说:“小丁,小丁……”
突如其来的情形让小枫不知所措,她往外挣脱着身子:“杜总,杜总,你喝多啦。”
“没有,我没喝多。小丁,小枫,我想你,我从看见你就想你,我想要你,给我吧!”杜鹏程语无伦次地说,他的腿脚不再打晃,他的臂膀孔武有力,酒精在他的身体中熊熊燃烧,“你看,多好的机会,多好的地方,我有一间大卧室,圆形的大床,外面还有露台,我们可以在床上看星星看月亮……”
杜鹏程的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把她的右乳牢牢地钳住了……
“你看你已经性起了,你这个傻女人,我们好好玩玩吧,这里没人管我们,来,让我好好爱爱你……”
丁小枫想离开,但身体的力量大不如刚才那般坚决,她的变化被杜鹏程感觉到了,或是预料到了,是呀,此情此景,又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呢?杜鹏程的手果断地放弃了对丁小枫乳房的揉搓,转而下滑……
丁小枫依旧在抵抗。但她的力量越来越弱,她的身体仿佛脱离了自身的支配……谢天谢地,就在她几乎不能自持的时候,手机响了,丁小枫从迷失中回转了过来,她奋力挣开杜鹏程,抓起落在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跑去……
秋天的夜晚,已有了阵阵凉意,现在的丁小枫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刚才怎么啦,对杜鹏程明明是没感觉的,可自己身体的表现……丁小枫第一次对情与性的完美统一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的认知错了?
手机依旧在响,锲而不舍……
是储红兵。丁小枫不觉一阵委屈袭来,差点要哭出声来。
“做什么啦,这么久不接电话?”储红兵凶巴巴地说。
虽然内心委屈,但刚刚经历的这件事跟老公是没法说的。
“没听到,你凶什么呀!”丁小枫没好气地说。
“凶?我凶了吗?”储红兵不认账。
丁小枫更加生气:“你没凶,我会说你凶吗?”
“嗨嗨嗨,丁小枫你别不讲理呀!”
丁小枫更加委屈了,如果不是因为储红兵的胃口大而去开辟了四惠这块地方,那她丁小枫何以会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去帮杜鹏程搞什么广告策划?不搞广告策划又哪里会在心里又添一堵?想到这里,丁小枫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回笼多少钱了?”
“我给你算算呀,你看,一楼刚签了俩公司,二楼三楼也租了一些散户,还空着一大半,不过也不要紧,现在是租房淡季,一过春节人就呼啦啦涌上来了……”储红兵一五一十地为丁小枫算账。
“得得得,”丁小枫打断他,“我问你,够五十万吗?”
“干吗?”储红兵有些紧张。
“我想先还杜鹏程五十万。”丁小枫说。
“还杜鹏程呀?不急,他是大老板,借条上不是说好一年吗,那次吃饭他也说让我们尽管用,我看那杜总也挺好的。”储红兵放下心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哦,他催账了吗?”
“人家好意思要?”
“那不就成了吗,再说,不还有钱正奎吗?”储红兵忽然想起了今晚同丁小枫通话的目的,就又说,“小枫,我看好了一个新楼盘……”
“储红兵,你可真能呀,那么多外债没还倒想先买房,脑子进水了吧,还真好意思说!”
储红兵耷拉下脑袋,他就知道丁小枫是不会同意的。
两口子最后都赌气挂了电话。电话挂断后,丁小枫才发现自己刚才是把车停在了明湖边上,因为太晚了,周遭黑乎乎的,她不觉打了个冷战,赶忙往前驶去……
国庆前几天,姚茉莉又约丁小枫吃饭。说是郭银川请客,要她约上几个朋友。
姚茉莉说:“叫上‘兔子’怎么样?郭银川都说过好几次啦,想求幅画呢,这不正一好机会吗?”小枫想想也是,便主动给赵西迪打电话。现在的小枫同赵西迪通话已经很平和,她想,就让那个意乱情迷的郊外夜晚远去吧,就当是做了个梦吧。
赵西迪爽快地答应了,小枫又特意嘱咐把祺佳带来,她是这么想的,小北不还是要麻烦人家赵西迪吗,为了减少误会,也应当多跟祺佳交流交流。
然而,赵西迪还是一个人来了。
人不多,姚茉莉杂七杂八的朋友一个没叫,除了丁小枫和赵西迪,只有郭银川几个哥们,一干人围着圆桌坐好,郭银川才宣布今天是姚茉莉生日,你们只管吃好喝好好了。
气氛很融洽,姚茉莉又把赵西迪隆重推出,那几个人一听此人的画家身份时,都纷纷借着酒劲求画。小枫在一边看着此情此景,心中竟莫名地有些激动,实际上,她也知道赵西迪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想,如果祺佳在场,她会不会更加激动?
作为寿星,姚茉莉也喝了酒,令小枫没想到的是,姚茉莉今天是那么安静,完全像个大家闺秀,静静地坐在郭银川的身边。郭银川的几个哥们,都纷纷起身祝嫂子生日快乐,姚茉莉一一笑领了。
丁小枫在一边看着姚茉莉,这是姚茉莉吗,她的疯劲呢?
丁小枫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服务生推着一个六层大蛋糕进入房中,姚茉莉把许愿吹蜡烛这些程序一一做完,然后就款款地端起了酒杯,对大家说:“今天,是我姚茉莉生日,我感谢大家来给我庆祝生日,现在,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所有人都紧盯着姚茉莉。
“我要宣布的是……”姚茉莉说着就拉过了郭银川的手:“今天,我正式向大家宣布,我要同老郭——郭银川结婚了!”
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包括郭银川。丁小枫看到,手足无措的郭银川突然抱起姚茉莉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在她的腮帮子上猛亲了一口。
所有人都鼓掌欢呼起来。
然后,姚茉莉就把杯中的酒哗地倒入了口中,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你看把嫂子激动的,郭哥,以后可得好好待嫂子。”一个哥们说。
“是是是,别,别哭呀,快,吃蛋糕,莉莉,我今天也当着大家表个态。小丁,你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你今天就作个见证,我郭银川若对姚茉莉有一点点二心,我就……”郭银川激动得语无伦次。
姚茉莉的泪水仍旧长流着,所有人都说她是高兴的,激动的,唯有丁小枫知道她是为什么而哭。
饭局结束的时候,见姚茉莉情绪激动,小枫走到最后想留下来陪她,姚茉莉还未说话,郭银川就抢着说:“不麻烦你啦,你快回去歇着吧。”是呀,从今天开始,她是他的人了,郭银川有权这样说话。
“走吧。”姚茉莉不愧是姚茉莉,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有老郭照顾我了,你放心。”复又趴丁小枫耳边说,“兴许‘兔子’正在外面等着你呢。”
正在兴头上的郭银川见她们讲悄悄话,就去结账。
郭银川出去后,姚茉莉就说:“我看赵西迪对你还真有意思,那个男人真挺优秀的,实际上现在这社会,谁还没有个把情人?”
小枫听后又推她一把:“不许乱讲哦!你怎么老像个拉皮条的?”讲完这些,又怪怪地看向姚茉莉,“嗨,我说,不会是你看上赵西迪了吧?不好意思讲,就老揶揄我?”
“可惜呀,我不是他的那盘菜,他也不是我的那盘菜。”
两个女人又闹成一团。笑过了,丁小枫就想,姚茉莉和赵西迪同在海州,又都在文化界,怎么他们俩就没发生点故事呢?
郭银川结完账,三人就一同向门外走去,郭银川喝过酒了,没法开车,丁小枫就挥手拦的士,让他俩坐进去。
丁小枫在向停车场走的路上,想起了姚茉莉的眼泪,刚才同她独处的那一段时间里,光顾着瞎闹了,也没和姚茉莉说道几句,就写了几句话给姚茉莉发了过去,是这样说的:
“茉莉,老郭挺好的,嫁一个爱你的人其实挺难的,祝福你。”
姚茉莉的回信就来了:“我知道,放心吧,只是,你别太难为自己了。”
丁小枫也知道姚茉莉的意思,她说的就是性的问题。姚茉莉是个开放的女人,她觉得对性的禁锢就是对人性最大的亵渎。小枫与储红兵有一个多月没在一起了,有时候半夜里醒来觉得焦躁,甚至还做过几次春梦,那男人,像是储红兵又像是赵西迪,抚摸她,亲吻她,醒来后,下体湿湿的,她知道自己渴了,想到这里,丁小枫的脸红了一下。但是,有什么办法,储红兵回不来,她也去不了,公爹的生日不早不晚偏偏在十月三号,如果早几天或晚几天,她都可以趁长假带着小北去一趟北京,可被这生日一挡,把个时间折了个七零八落。唉,真是没办法!
刚点上火走了两步,只听车后备箱传来“当当”两声,丁小枫从后视镜里一望,见赵西迪正站车旁,车还没停稳,赵西迪就拉开车门一伸长腿稳稳地坐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呢。”赵西迪从侧面幽幽看了她一眼。
“好,那我送你。”
赵西迪说:“别,在车上坐一下吧。”
小枫说:“有什么好坐的,你喝了酒,天也晚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赵西迪便没再说别的。
车子往赵西迪家的方向“风荷苑”驶去……
一路上,赵西迪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订婚了。”小枫说,“好啊,祝福你。”然后两人再没说话,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赵西迪家楼下,见赵西迪这边没动静,小枫扭脸看他一下,赵西迪正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嗨,到啦。”小枫伸手推推他,不料男人却顺势接住了她的手,抱在胸前紧紧地攥着。
“你不能这样,还要你帮忙带我女儿呢,要不,我们朋友都做不成了……”小枫边说边往外抽手,尽管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但心里却一个劲地告诫自己:稳住,稳住啊,不能听姚茉莉那一套,那是行不通的!
赵西迪松开小枫的手,然后对她悠然一笑:“好,我下车,你慢点儿。”
小枫点头,然后看着赵西迪进入楼道,她才掉转车头,忽然,一个人影挡在了车前……
冤家路窄。抱着双肩站在车前面的是祺佳。虽然,祺佳算不得是她的冤家,但这会儿在祺佳眼里,丁小枫就是个冤家呀!
“找个地方谈谈吧。”还没等小枫把思路梳理清楚,祺佳就已上了她的车,冷冷说道。
不答应就有点露怯,说明心里有鬼,答应谈吧,又谈什么?小枫苦笑一下:“小祺,有什么好谈的呢,赵老师喝了酒,我把他送回来了,你快上去看看吧。”
“丁小枫,你不觉得你这样说有点太‘作’了吗?”祺佳冷笑道,“那是我男人,还用得着你来送?”
“得,算我多说,下车吧。”小枫的心被堵了一下。
看丁小枫的架势,分明是不想再谈下去了,祺佳哪里受得了。丁小枫三番五次欺负她,今回是要给她来点颜色了,一个阴险的报复欲望从心底的某个地方攀援爬升了起来:“不想谈了?害怕了吧?一个有夫之妇——”祺佳在“有夫之妇”四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听说你和你老公两地分居,也难怪,缺男人呀。”
小枫先是惊愕,后是愤怒,她不解,那种市井妇人才讲的话怎么会从祺佳这个看似文雅的女人嘴里冒出来。
“祺佳,你太过分了吧!”
“我过分?笑话!难道你丁小枫不过分,背着老公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还有脸说我!”
小枫何时听过这种话,她下车绕到祺佳这边,打开车门冷冷地说:“请你下车!”
“凭什么下车呀,我们还没谈好呢,害怕了吧?”祺佳歪着脸看丁小枫,“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是缺男人嘛,那家‘华年’就有小哥呀……”
稳住稳住……小枫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她觉得眼睛里往外喷的火焰要把祺佳烤焦了……祺佳还坐在副驾上,跟她一里一外剑拔弩张着,小枫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就扯住了祺佳的胳膊:下来!你给我下来!
丁小枫生气了。一丝报复的快感滑过祺佳的心头,好啊,目的达到了,看你再敢不要脸!祺佳也不想闹大,教训教训她就行了,赵西迪就在楼上呢,万一被他听见可就不好了。想到这里,祺佳就使劲往回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她的手劲太大,把丁小枫带得晃了一下,差点摔倒……祺佳稳稳地下车,走过丁小枫身边,很有范儿地向楼道口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停住了,赵西迪正像棵树样站那儿。
祺佳傻了。
赵西迪家住三楼,刚才他上去以后,先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饮水机里接水,接完一杯冰水,鬼使神差便踱到了窗子边,这样他就看到了仍旧停在车道上的那辆“别克”。赵西迪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小枫不忍离开,是不是在作思想斗争?她是不是心里在惦记着他?
赵西迪几乎要立刻冲下楼去,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有多久了,都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他这样魂牵梦绕,活力四射了……刚想迈步,却又隐约见副驾上还有一个人,赵西迪刚才狂热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正好一辆车打着雪亮的大灯过来,把丁小枫驾驶室里照得清清楚楚,赵西迪看清了,那人竟是祺佳。
祺佳怎么到了丁小枫的车上?
赵西迪想起了刚才自己紧紧握着小枫手的那一幕,是不是被祺佳看到了?会不会给小枫带来不利,祺佳会不会又口出恶言?她已经对小枫过分过一次了。想到这里,赵西迪就出门匆匆向楼下走去,他不能让小枫因为他再受委屈,刚走出楼道口,正巧听到祺佳说“那家夜店里就有小哥呀……”
见赵西迪阴沉着脸站在那儿,祺佳一阵心怯,但她是个见多识广的女人,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冲着赵西迪妩媚地一笑。
赵西迪越过她,走到仍扶在引擎盖上的丁小枫身边:“小枫,小枫。”
为了这个男人,祺佳什么都能忍受,但她却不能容忍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他无视她的存在。
小枫当然还在羞愤中,她什么话也没说,就径直上了车,哆嗦着手打开点火开关,汽车轰鸣一声扬长而去……
祺家老两口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正上演一部韩剧,眼见着剧中女主人公相亲又惨遭失败……老两口正被屏幕上那主人公夸张的样子逗得稀哩哗啦的,忽然,房门“砰”一下开了,祺佳闯进来,谁也不理,向自己房间跑去……
这是怎么啦?老两口面面相觑,祺父向祺母努努嘴,示意她过去看一下。不一会儿,只见祺母气冲冲地出来,直接跑到门口去换鞋,祺父慌忙起身问:“你这急火火要往哪儿去?”
“我找丁小柏去!”祺佳妈头也不抬,拉门就要出去。这时祺佳也从屋里跑出来了,拽住她妈说,“妈,你别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大晚上的,你找丁小柏做啥?”老祺不解,然后就拉过祺佳妈的胳膊,“来来,你先坐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有夫之妇,跟我女儿抢男人,呸!”祺佳妈气哼哼道。
“什么?”老祺一听头都大了,“那丁小柏,老钱老婆……和祺佳……抢男人?不对吧?”
“不是老钱老婆,是老钱老婆的妹妹……”祺佳妈就连说带比画地把祺佳在赵西迪家楼下看到的那一幕说了,又说:“上回我还以为佳佳是冤枉赵西迪了,还要她向赵西迪赔礼去,这回看来,我是冤枉咱闺女呀!”
见女儿掉泪,祺佳妈更加气愤,“不行,我得找丁小柏去,让她管管她妹妹。”
“别冲动好不好?”老祺说,“老钱老婆妹妹是三岁孩子啊,你照顾点影响吧!再说了,你看到什么了,你不还没捉奸在床吗?”又转向祺佳,“这么大个人了,逮个风就是雨,买件衣服怎么啦,噢,你就没给别人买过衣服呀……”
“不是,他们两个在车里拉拉扯扯……”祺佳妈急得在一边插嘴。
“什么叫拉拉扯扯,如果握个手也叫拉拉扯扯的话,那天下的男女不全在耍流氓了!”老祺哼了一鼻子。
“那你说咋办吧?”祺佳妈拍手道。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好半天没说话的祺佳摞下这句话,便拉门往外跑,被她妈一把抓住:“你上哪里去?”
“我找赵西迪去,我要同他吹!”
“吹?”祺佳妈死死地拽住女儿,“跟赵西迪吹,凭什么呀?你傻吧!我这一年鱼呀肉呀地喂着他我容易吗?为了让他当上馆长,我觍着脸打着你爸的旗号去找人家市长,我容易吗?你倒好,想好就好,想吹就吹,说得倒轻巧,就这么不珍惜胜利果实呀?再说,你都多大啦,你还当你二十几呀,你还当你是同鲁建刚那会儿说吹就吹呀……”说到这儿,祺佳妈就后悔了,小心地扫一眼女儿的脸色,这不往祺佳伤口上撒盐吗?唉,想想都是命呀,好歹找到个千般称心万般如意的,可临了又来这一遭,唉!
祺佳委屈地望望妈妈,她说的是气话,她压根就没想同赵西迪吹,可是,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行啦行啦,先去洗洗脸,你看眼睛都要肿了。”祺佳妈劝女儿。
“要不,我明天找老钱老婆说道说道?”见祺佳进了洗手间,祺佳妈小声对祺佳爸说。
“胡闹!你找人家你说什么呀!老钱老婆就是个省油灯呀,你没见她正闹更年期呀,她那嘴能噎死人,让她锵锵一顿你就好受呀?”
“那——你说,咋办?”祺佳妈求助地望向祺佳爸。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呀。”祺佳爸用手指点了点祺佳妈,“你呀,你就不会给佳佳做个工作,我告诉你,那赵西迪是画家,难免会有点小资产阶级情调,人家就不兴有个那啥,红颜知己呀?你就像个炮筒子一点就着,再说,人家不还没咋样吗,事闹大啦,对佳佳有啥好处,人家一气之下要吹咋办,你还不傻了?赵西迪是谁呀,名人呀,人家找个女人容易着呢,俗话不是说嘛,男人四十一枝花,这枝花开得正旺呢。国庆不没几天了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出差错,确保祺佳和赵西迪万无一失地把订婚酒席办了,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办了酒席,社会上一知道,他也就不能做出格的事啦。”
等祺佳从洗手间洗漱完毕出来,老两口已经达成了共识,明天喊赵西迪过来吃饭,包饺子。祺佳说:“要喊你喊,我不喊。”祺佳妈接话说:“我喊,看在我为他跑前跑后的分上,就不信他不肯给我面子!”
“还是要佳佳喊。”祺佳爸说。
“我不喊!”祺佳仍在赌气。
“哎呀,你这个孩子,我给你说哈,记住,万事一理,小不忍则乱大谋。”祺佳爸语重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