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好气又好笑。两个人相互掺扶着跌跌撞撞往那家KTV走去。幸好这个时候还算早,我们在服务生惊异的目光下弄了个小包厢,然后歪歪倒倒地爬上楼去。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而直到上课铃响了,天海才慢慢地晃着进教室,带着张木刻脸一屁股坐下来,仿佛我并不存在一般,瞅都不瞅我一眼。
我自知理亏,也不好跟他计较,只装作没看出来他的冷漠,厚起脸皮堆起笑跟他打招呼:“天海,吃过早餐没有?”
他——他居然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在抽屉里找课本。
谁让我做错事呢,我只得再一次调整一下面部肌肉,再一次厚起脸皮,道:“天海,我错了嘛。”
天海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仍然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干他的事情,我知道这是他对付自己不想理的人惯用的伎俩,可是我现在就这么让他讨厌啊。
老师很快来了。我只得装作听课的样子,心里暗暗发急,盘算着等到下课再磨他好啦,我就不信他经得起我的水磨功夫。
谁知道一到下课,这小子直接闪人。也不知道他闪到哪里去了,直到上课铃响后才进教室。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却又无可奈何。
冷战。
我讨厌冷战。好吧,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天海根本不给我道歉的机会。我如此放低尊严了啊,他却一如既往地视而不见。
中午放学铃一响,天海果然如弹簧一般跳起来就要走,我迅速蹦过去拦住他,道:“你不想理我,我没有办法,但是手机还给你。”我掏出那只停电死机的笨手机,递过去道:“昨天接了你的电话后,机子就没电了。”
天海呆了呆,最后还是伸手去接。我以为他会跟我说点什么,可是没有。他拿了手机,径直走了出去。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我无言以对。
我很少看见他的背影,每次只要我在场,他给我的都是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哪怕是暂别,他基本上是让我先走。想不到今天第一次仔细地看他的背影时却是他如此决然地离去。
“柳柳,你已经站在这里发了好久的呆了,要不要我陪你走走。”艳艳小心地拍拍我的肩。
“你,一直在边上看吗?”我有气无力地问。
“对不起,我是关心你嘛。我想你们和好的。”
“没关系的,我不会有多伤心的,我认命了。”
“哎,我们去华尔贝丽教堂找那个占卜师帮你缓解一下命运吧,再这么霉下去,我很担心你还嫁不嫁得出去。”
“去你的,我才不急呢,你这女人急着想嫁吗?”
“没良心啊你,我可都是为了你。”艳艳委屈地假装抹眼泪。
我微微笑了笑道:“过几天我们就会和好的啦,信不信我的水磨功夫已达到化境啦。”
艳艳道:“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不过我现在肚子好饿,听说校门口有家刚开的面馆,味道不错,而且给的肉特别多喔。”
“……馋死啦。”
“你不爱吃肉啊,呆会儿把你那份肉全拨到我碗里。”
“想得美,你是不是在做梦。”
“信不信我吐口水过去先占住。”
“这么恶心的招数你还敢使,皮痒啊!”
我们就这样闲扯着往校门口走去,被艳艳这么一闹,心情轻松多啦,也许没有天海我仍会过得好好的。
校门口是放学后最热闹的地方,大家都喜欢往外面跑,三三两两地扎堆往外面跑。
“那部红色小车好酷,柳柳,是什么牌子的?”艳艳指着身边那部火红的小车,像一只小猪般可爱。
“我哪里晓得。”我对这种奢侈品不忍多看,因为爸爸自从我上次开车撞倒邻居的墙后就明确规定,这一生都别想考驾照。
“天海!”艳艳尖叫一声,赶紧捂往嘴巴。我顺着她惊讶的眼光,果然透过红色小车那层发黑的防晒膜,望见天海坐在副驾驶位,驾驶位坐着位烫卷发女孩,正凑过去跟天海说着什么。
我不知道天海听到艳艳那一声高分贝的大叫没有,但他的眼神我对了个正着,然后迅速移开,若无其事地与车内的女孩继续谈话。看得出那个女孩子跟他很熟悉,两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很丰富,只可惜车子的隔音效果比较好,我是听不见的。
但艳艳的这一声惊叫的效果仍是明显的,顿时就有几个女生围过来到处看,终于还是被她们发现了天海藏身之处,然后……咳咳,都围过去凑到天海的车窗前……
红色小车不耐烦地鸣着喇叭扬长而去。
“柳柳,你怎么能这样啊,看着他跟另一个女人跑了?”艳艳埋怨道。
“不然你想我怎么办?”我垂头丧气,心里说不出的痛楚,却不敢表现出来。
“你不会去挡住车子,叫天海下来给你解释清楚吗。”
“解释什么呢,这能说明什么呢?”
“你总不能自己先帮他找理由开脱吧,拿出点女人吃醋的威风来啊,笨死啦。我猜那个卷毛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昨晚你说的那个美美,你瞧瞧,人家都晓得趁火打劫,你还跟她客气什么。”
“艳艳,我们去吃牛肉面,我把我的牛肉给你。”我干脆地道。我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她再这么唠叨下去我怕我会哭出来。
“……哇,你对我真是太好啦!”艳艳流着口水迅速把我拖去那家面馆,唉,我就知道这一招对她屡试不爽,她果然是个见了吃的什么都不管的家伙。
下午上课,天海一直没有出现,他翘课了。我不知道天海去了哪里,我很想找到他。我知道天海虽然课堂纪律不好,但却不是个为了贪玩就轻易逃课的人。
直到下午放学,我身边的座位都是空荡荡的。
艳艳知道我心情不好,一到课间就来陪我聊天,虽然那张大嘴巴说来说去说得我更难过,但终究是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绝。
“柳柳,晚上想吃什么?”艳艳问。
“我想去找天海。”我梦游般说出这几个字,自己都吃了一惊。
“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
“那你是不是疯掉啦,难道我们要去整个华梵市转悠?”艳艳满脸惊恐地望着我。
“艳艳,反正晚上没事干嘛,你也不喜欢上晚自修的,是吧,随便碰碰运气啦。”
“不行,你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除了走出水泡的脚板底,你什么都得不到。”
“好艳艳……”
“要死你自己去死好啦,别拉我。”
“哪,明天的牛肉面,我还把牛肉给你。”我含着泪说。
“这个嘛……”
“明晚我还请你吃油炸翅中!”我恶狠狠地道。
“那就这么说定啦,谁让咱们是好朋友呢。”艳艳无耻地说着,这馋丫头终于被我收买了,可是我也是肉食动物呢,呜呜呜,怎么没有人来收买我哇。
我们像两个疯子一般在大街小巷里乱钻,开始还是信心满满地去盯着每一个年轻男人看,奢望着真的能遇见天海,很快两个人都泄了气。
夜色渐渐降临,艳艳的耐力已达到了极限,连油炸翅中也不肯买账了:“柳柳,你饶了我吧,我的脚快断掉啦。”
我赶紧安慰她:“我们找家吃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补充补充能量。”
艳艳嘟着嘴道:“我只想打的回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老实说我的脚也很疼痛,但却不想回去,只得又哄她:“你挑个地方好啦,我埋单。”
艳艳绝望地嘀咕道:“我的命迟早断送在你手上。”一边到处张望,然后指着左边道:“就去那家KTV,你搞一个包厢,我要好好在沙发上躺一阵子才有希望活过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两个人相互掺扶着跌跌撞撞往那家KTV走去。幸好这个时候还算早,我们在服务生惊异的目光下弄了个小包厢,然后歪歪倒倒地爬上楼去。
艳艳死命把自己扔在最长的那张沙发上,叫道:“我不干了,我罢工!”
我拎起一包薯片砸过去道:“闭嘴!”
艳艳果然经受不起糖衣炮弹的袭击,闭了嘴,很快听到扯薯片包装袋的声音,然后是吱吱咯咯咬薯片的声音。
我打开一罐可乐,无聊地灌了两口,自知今天晚上的行动既幼稚又可笑。当然,这些只能在心里想想,绝对不能让艳艳知道的。
艳艳吃了点薯片,又来了精神,点了几首节奏感强的歌在那里扯着嗓子吼起来。顿时整个包厢震耳欲聋,我赶紧借口去洗手间避难。
过道上不时传来某个包厢里的高吼声,看来人的嗓门穿透力真是不容小视,这些隔音材料还远远没有达到标准。
每个包厢门口都站着一两位服务生,我向其中一位打听了洗手间的位置,便踩着过道柔软的蓝波纹地毯走去。
女洗手间门口,我正要推门而人,突然看见一个有些面熟的女孩子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洗手,然后离去,她的头发烫成卷曲状。——等等,我在校门口的红色小车里见过这个女孩!
我压抑住心中的狂喜,洗手间也不进了,直接奔出来盯住那个女孩,尾随她而去。直觉告诉我,天海就在这里。
卷发女孩丝毫没有察觉到被人盯梢,自顾自地款款而去,进了一问包厢。我跑过去包厢门看,号码是:A206。得了这一条消息,赶紧想跑回我自己的包厢找艳艳拿个主意——老天在上,我忘了看自己包厢的号码,这家KTV算是市区里比较大的,里面曲曲折折的犹如迷宫,每个包厢门一模一样,艳艳,你到底在哪里……
实在被逼无奈,我只好决定去吧台查一下我的包厢号码,真是丢人。
好不容易在服务生的指点下,我摸到楼梯下来,吧台前有一帮人围在那里结账,我第一眼就望见天海,他立在那群人中间,却仍是如此醒目,没想到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大街小巷地找不着他、却在这里迎面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