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纳兰容若
咚咚咚……
晨昱正在做美梦,梦中——白惜默在楼下等她,就如同令狐冲在黑木崖等任盈盈一般……浑浑噩噩中貌似听到有人正在敲门,更糟糕的是在她还没有分清楚是梦是真的时候,她老妈冯蕾已经毫无礼貌地破门而入了。
本就睡眼惺忪的眼睛,被她老妈的珠光宝气射的睁不开了。
晨昱眯起眼,边打哈欠边慵懒地说:“儿臣……见过太后娘娘,不知您老人家有何事吩咐?倘若有敌国入侵,或者宠妃逼宫的要紧事儿……请容许儿臣……再迷糊一会儿,可好?”
太后娘娘一脸嫌弃,皱眉道:“你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嘴角都是哈喇子(口水)!”
晨昱嘴角抽搐,忙用睡袍衣袖擦擦嘴角,口水是有,却没有母后说的“都是”那般夸张。
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撇撇嘴,把一件雅莹的白色连衣裙连带着内衣丝袜一股脑儿砸到陈昱头上。看女儿完全没有招架之功,很是满意,笑着说:“睡?睡?就知道睡?!今天大学报道,你不会还要像往常一样睡到傍晚才起来是吧……”
O, my God!险些忘记了今天要去学校报到的!
晨昱猛然坐起,睁大眼睛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液晶屏上清晰地显示:2004年9月1日上午8点55分36秒。都这么晚啦,怎么都没有人叫醒自己呢。
一个鹞子翻身一跃而起,慌忙套上衣服,冲到阳台拉开窗帘,窗外依旧是绿柳婆娑,假山含翠,湖水涟漪。压根儿没有半个人影儿……梦中人并没有像梦境中那样在绣楼之下。
晨昱略有些失望地望着外面,小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像极了离人的眼泪。
都怪昨夜那场没有终点的秋雨,就像老天爷疏忽大意水龙头忘记关,又像是哪位为情所困的仙女相思成灾,于是乎眼泪不止,落到人间悲伤就逆流成河了。
晨大小姐轻叹一声,还来不及伤感,便被她那格外兴奋的老妈半拖半拽到楼下洗漱用餐了,随后便向学校出发。
帕萨特驶入这所熟悉而陌生古老校园幽静的长廊中,作为这所省会城市土生土长的土著居民,晨昱对这所本市大学还算熟悉。当然,她这所谓的熟悉只限于之前来过学校参观,但作为大一报道的新生,对于即将到来的四年大学生活,是感到陌生而新鲜的。
汽车缓缓驶过花园似的校园,各色菊花将古老的校园点缀得五彩斑斓,显得生气盎然。一座座别具风格的教学楼,在翠绿欲滴的树儿和娇羞欲语的花儿的装饰下,更平添了一份勃勃的生机,形成了一种人工美和自然美的景色。
陈昱摇下车窗,像个孩子般向外张望,秋雨已经停息,太阳也露出了笑脸,甬道旁的花草树木随秋风摇曳起舞,袭来了陈陈花木的幽香,沁人心脾,令人陶然欲醉!
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呀!
等等!
她揉揉眼睛,定睛观看。再揉揉眼,聚精会神。
没错!她看到了与二十一世纪、还有这个大都市格格不入极不和谐的一幕。以至于多年以后午夜梦回时,这个场面还是能清晰地重现在晨昱梦境之中。
一对儿身穿八十年代服装的父女正一人挑着一担行礼,蹒跚而行。晨昱新奇地盯着这对父女,还有……她只有在电视中才见过的……
这东西是……扁担……吗?
太后娘娘也看到了,纳闷道:“花布衫儿,上面五颗纽扣,肥肥裤腿的裤子,不是我们年轻时穿的吗?哎,我说,老晨,你快看,我们是不是开着车不小心穿越回了二十年前啦。”
晨昱父皇晨凌云瞥了一眼,淡淡地说:“穿越剧看多了。不过,看这衣服的确有些眼熟。”
冯蕾伸出白嫩细滑如少女般的纤纤玉手轻轻抚摸吹弹可破的脸颊:“昱儿,快看看妈妈是不是变年轻啦,是不是重回二十岁啦?”
受不了老妈的神经质和冷幽默,晨昱笑道:“老妈,就算回不到过去也没有关系,你现在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依旧青春貌美……”一边拍马屁一边拍拍前排驾驶位置上老爸的司机:“刘叔,帮我靠边停一下,我下去帮我妈勘测一番,没准真穿越时空也未可知呀。”
晨昱俏生生站在路旁高大梧桐树旁,秋风好色地抚摸过她的衣衫,白衣飘飘,仿佛梨花仙子几欲乘风而去……清丽的容颜、高贵的气质引来不少人或明瞧或偷窥的注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兀自好奇地凝视着这对从八十年代穿越而来的父女。
这对儿父女居然还挑着被褥行礼,包括脸盘和暖水瓶?!还有些很奇怪的瓶瓶罐罐!
这些在学校小卖部或者校外的超市买,不是更加方便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昱强大气场干扰,还是被晨大小姐美貌所吸引,那个女孩挑的一个很小的盆子滚落下来,带着尖利刺耳的声音,冲着晨昱矗立的方向滚滚而来。
晨昱上前几步,不等那个小铁盆碰触她的新款百丽鞋子,已经将它接了过来。那女孩也赶了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对她说谢谢。
那是晨昱第一次看到房素梅。
个子比晨昱矮半头,大概一米五八左右吧,平淡无奇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分外惹人。
一直到现在,晨昱见过比这双眼睛更大更漂亮的,却再也没有见过比素梅的眼眸更加清澈,更加黑白分明的。
这对眼睛如同装在白玉盘里的黑曜石,对比强烈却又出奇地分外和谐,此刻,它们正带着羞怯和善意望着自己。
晨昱笑笑,问要不要帮忙,眼睛的主人摇摇头并再次致谢。晨昱好奇地问她这个小铁盆是做什么的,得到的答案是——吃饭。
原来是饭盆!
房素梅和父亲渐渐混入熙熙攘攘的报道人群中,但晨昱的目光还是能准确锁定他们,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令房素梅仿佛遗世独立。
晨昱报道完,交了学费住宿费,领了学生卡饭卡,并在宿舍楼外的告示上找到了自己的宿舍510.
宿舍的门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社员名单:
宿舍长:郑红方(数学系)
舍员:郭秀彦(数学系)李一诺(英语系)房素梅(英语系)
汪茜茜(英语系)晨昱(英语系)
看到最后一个正是自己的名字,证明宿舍没有错。不过,为什么把本姑娘的名字写在最后呢?!
太后娘娘拧眉道:“这怎么是一个混合宿舍呀?怎么还有数学系在里面的呀?混合宿舍不好,有些乱的啦。”
晨凌云不满冯蕾的唠叨,没有接话,随手推开了虚掩着的宿舍门。
大概十七八平方的宿舍里面摆了三个上下铺,一共六张单人床,还有两张桌子,靠近门口是镶嵌在墙里的整体衣橱,一边三个。
靠近窗户的下铺上坐个两个女孩,正在整理床铺。看到晨昱一家三口,一个瘦小的女孩子站了起来,笑道:“同学你好,叔叔阿姨好,我是数学系的郭秀彦,你叫什么名字?”
不可否认,晨昱被她的相貌雷到了。略微犹豫一下,还是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握住了郭秀彦的手:“秀彦你好,在下晨(ze)昱,很高兴和你们一个宿舍。”
坐在旁边那个珠圆玉润的女孩眨眨眼,不解道:“我们宿舍没有叫晨昱的呀?有个叫……叫陈立……”
晨昱笑道:“你说的那个应该就是我吧,没错,我姓晨曦的晨,在姓氏中它读作ze,另外我的名字上日下立,读作yu.请问这位同学你怎么称呼?”
微胖女孩咕哝道:“好奇怪的姓氏……我叫汪茜茜。”
打完招呼,晨昱开始收拾行李,郭秀彦也过来帮忙,冯蕾再三谢绝,可热心肠的秀彦还是不听劝告,见晨昱选择了她的上铺,便勤快地爬到上铺帮忙铺床。
坦白说,晨昱对郭秀彦的第一印象是很矛盾的。
一方面不可否认,她很勤快,也很热情,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另一方面,坦白说,在晨昱过去的十八年里,很少见过像她这么……怎么说呢,说难看太过直接,也太伤害同学之间的纯洁的革命情谊,换个词——特别,对,没见过她这么长相特别的女孩。
一米六上下的身高,体重充其量不过六七十来斤,整个身材像一个枯死的木头棍儿,干枯发黄像茅草一样的头发,黝黑的小脸上拥挤地分布着五官,时不时还有紫色的青春痘调皮地冒出来冲人打招呼,小的几乎看不清楚的眼睛像漫画中睡着了一样,小小的蒜头鼻,小小的嘴巴……
旁边的汪倩倩虽然有些矮胖,但白净的皮肤,光滑的脸颊,大大的眼睛,微圆的鹅蛋脸,使她在郭秀彦身旁看着也无端漂亮了不少。
冯蕾一会儿嫌弃宿舍狭窄,一会儿又说是阴面,不向阳不好,要求去找老师换个宿舍……晨昱不胜其烦,便和老爸使了个默契的眼神儿,陈凌云心领神会,当即就以下楼帮她买生活用品为由把唠叨埋怨的冯蕾哄了出去。
郭秀彦看着晨昱父母远去的背影,叹道:“晨昱,你妈妈长得真好看。这么年轻,看着像你姐姐。”
晨昱一边擦拭衣橱一边淡淡地说:“谢谢夸奖。太后她老人家保养的好。每天两三千一瓶的晚霜抹着,每周还去做美容和spa,没点作用也对不住她的那番折腾,不是么?”
郭秀彦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二三千一瓶的面霜,摸脸油不都是小卖部和超市摆的那种吗?最贵也就一两百呀!正在纳闷,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弱弱并且有些奇怪的声音:“请问是510宿舍么?”
汪茜茜皱眉:“什么腔调这么怪异?外星人么?门外贴着,明知故问,这人难不成是瞎子?”
郭秀彦不喜王茜茜的刻薄和毒舌,微微摇头将门打开,笑着说:“新室友来了,欢迎欢迎,我就郭秀彦。”
“您……你……你们好,我叫房素梅。”
晨昱听着声音有几分耳熟,扭头一看,好巧,原来是刚才见过的黑曜石白玉盘。
晨昱愣了愣,笑道:“素梅,我们又见面了。很高兴认识你,晨昱!”
房素梅羞涩一笑,点点头。
汪茜茜用眼角余光瞥了她父女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嘴里低声咕哝:“不是外星人,却是土老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