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欧阳云宏想这个案子不会很复杂,因为这种勾当不是人人可为的,只要当事人向他提供朱小莉在哪家医院做的所谓阑尾切除手术,进而查清主刀医生,再顺藤摸瓜,找到作案人似乎并不是件难事。
然而,当欧阳云宏和助手徐凯歌来到医院不久,便立即意识到这种估计大错而特错了。当欧阳云宏请朱建中提供一些较详细的情况时,这位做父亲的脸上除了布满忧愁外,剩下的便是一片茫然了。
“我仅仅知道的是,我女儿8岁时,也就是8年前,被她继母领到医院里做过一次阑尾切除手术。当时我出差在外,而且一去就是3个月。3个月后我回家时,女儿问我她住院时为什么不去看她。我问怎么回事,她继母说小莉因为急性阑尾炎做了阑尾切除手术。当时我并没在意。”朱建中一边回忆一边说。
“你女儿的继母呢?她现在在哪里?”欧阳云宏说。
“唉!7年前她就不明不白地离家出走了。”朱建中叹着气。
“离家出走了?”欧阳云宏心中一颤,预感到事情复杂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莉的继母是个极不安分的风流女人,我同她结婚真是一次极大的失误!”往事勾起了朱建中的痛心,他气愤地说,“因为我经常出差不在家,她便带男人到家里来。她有时出去通宵不归,把小莉一人留在家里。你说,这样的老婆要她何用?正当我准备同她离婚时,她却突然不辞而别,从此音讯全无。”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欧阳云宏的助手徐凯歌问。
“赵倩。”
“失踪前在哪个单位工作?”
“她没有正式工作,在‘怡红园’酒吧当服务生。”
“她失踪之后你没有打探过她的下落?”
“打探过,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我曾到‘怡红园’酒吧问过,老板和其他服务生都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顿了顿,朱建中又气愤地补充道,“她走时把家里的钱全部带走了。”
欧阳云宏沉思了一下,问:“你女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可以同她谈谈吗?”
朱建中略有难色地挠了挠头,说:“已经做了手术。不过,今天有几个记者来找,问这问那的,甚至问一些稀奇古怪的让大人们都难回答的问题,使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由于她从小失去了母亲,性格本来就很孤僻……”
欧阳云宏截断朱建中的话:“你是怕再向她提这件事使她受到进一步刺激?这我能理解。不过,”他停下来,两眼紧盯着朱建中愁绪满面的脸,用一种肯定的语调说,“我们不是记者,为了破案,我们必须同她谈谈,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你原谅!也请你配合。我想,你大概也希望我们早些抓住残害你女儿的家伙吧!”
朱建中点点头:“好吧!请稍等片刻,我先进去同她说一声。”说完进了病房。
功夫不大,朱建中拉开病房的门,探出头来喊欧阳云宏和徐凯歌:“请进来吧!”
欧阳云宏和徐凯歌一起,折身随朱建中进了病房。
“你好!”欧阳云宏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朱小莉,脸上呈现出一丝平日难见的笑容。
“叔叔好!”朱小莉轻轻点点头,黑亮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欧阳云宏和徐凯歌。
“小莉,8年前的一些事情你还记得起来吗?”
朱小莉眨了眨眼睛,眉头紧皱,似乎在用力回忆着:“我一直想回忆起来,但有些事还是很模糊了。”
“你是在哪家医院做的手术?”
朱小莉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
“给你做手术的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
“男医生。”
“有多大年龄?你还记得他的特征吗?别急,慢慢想。”欧阳云宏引导她道。
朱小莉两眼翻起看着头上雪白的天花板,努力地回忆着。
过了一会儿,她黑亮的眼珠回归原位,看着欧阳云宏,说:“那个医生戴着一个很大的口罩,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他眼睛不大,但目光很凶,眉毛很浓。”
欧阳云宏思索了一下,转过脸问朱建中:“你女儿做手术时的相关资料还在吗?”
朱建中苦笑着摇摇头:“恐怕不在了。两年前我们住的那条街道拆迁,我们搬了家,一些不用的东西都扔了。再说,当时是小莉的继母领她去做的手术,谁知道她保留那些病历资料没有?”
“你当时发病的情况怎样?也就是说怎么确定是急性阑尾炎呢?”欧阳云宏又问朱小莉。
朱小莉眨了眨眼睛:“一天晚上,大概是深夜了,我在睡梦中被人摇醒,睁开眼一看,是妈妈。她让我快起来,说送我到医院去检查,并迅速帮我穿好衣服。她还从来没这样热心待过我。我什么也不懂,也没问,也不敢问,就跟着她出了门。楼下有一辆小轿车停在路边上,我们上了车,汽车便开走了。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戴副大眼镜,我从来没见过。汽车在街道上左转右拐,后来在一栋房子前面停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妈妈把我领进一间房子,里面有一张床和一个手术台。一个戴口罩的男人让我躺在床上,给我检查了一下,然后同妈妈到另一间房里说了一阵话,妈妈来告诉我,说我得的是急性阑尾炎,要马上做手术。我什么也不懂,就在他们的指引下上了手术台。”
“你做完手术后在那里住了多久?”
“大概有一个星期吧,拆了线就被妈妈领回家了。”
“住在那里的时候,你没注意一下房子外面的景象?”
“记不起来了,窗子外面好像是一堵高墙。”
“那几天谁照顾你的?”
“是妈妈。”
“看没看见其他的人?比如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没有。”
如此说来,给朱小莉做手术的地方决不会是一家医院,那么,她的继母赵倩在这出戏里所扮演的角色也决不会是一个受骗者,而应该是一个同谋,或者是一个知情者,欧阳云宏这样想。
要想弄清楚谜底,必须尽快找到这个女人。
欧阳云宏决定先去赵倩曾经工作过的“怡红园”酒吧,看能否从她以前的同事中了解到一些有价值的情况。
“怡红园”酒吧坐落在中山路与珍珠路的交叉路口。酒吧门前耸立着一对白玉般的大石狮,高达1.8米以上,威势显赫。
每当夜幕降临,这里便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对于“怡红园”酒吧,欧阳云宏并不陌生。外界传言,这里的经营多有违规之处,舞女陪客人跳舞,不算希罕事。
先后几任市委领导曾责令公安局查封“怡红园”酒吧,但每次都是起先兴师动众,最后草草收兵。“怡红园”酒吧的老板是一位颇有能耐的女人,每次查封,都没有搜到任何实锤的证据。
“怡红园”酒吧的女老板冷漠但不失礼貌地接待了欧阳云宏和徐凯歌。
听了欧阳云宏道明来意,她什么话也没说,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对着话筒叽咕了几句,挂了电话。
不到两分钟,走道上传来坚实有力的皮鞋敲击地板的脚步声。
一个30多岁的高个子男人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他的老板办公桌前,立正站定,问:“姚经理,有何吩咐?”
“喏,这两位警官要了解点情况,你领他们去找几个人问问。”姚经理吩咐道,随即将脸转向欧阳云宏和徐凯歌,“这是我的总管,有什么要求你们可以尽管向他提。”
“谢谢!”欧阳云宏和徐凯歌起身告辞。
“不送!”女老板坐在沙发上没动,连屁股也没抬一下。
欧阳云宏乜斜女老板一眼,跟着总管往门外走,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总管领着他们找了几位曾经同赵倩很熟悉的服务生小姐。据她们说,赵倩是个生活奢靡、挥霍无度的女人。
一位服务生小姐以一种羡慕的口吻说:“赵倩很有钱!她的开支那么大,真不知她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
“你们没有问过她钱的来路?”欧阳云宏问。
“问过,她不说。”
“她平常都接触些什么人?”
“不清楚。她的行踪总是很神秘的,从她偶尔的言谈中看,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离开‘怡红园’酒吧之后她去了哪里,你们知道不?”
“不知道。”众人一致表示。
“你们以后见到过她吗?”
“没有。”
将这些情况和朱建中介绍的有关赵倩的情况联系起来看,可以肯定,赵倩是参与了这件事的。那么她到哪里去了?她的失踪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联?真是一团乱麻。
离开“怡红园”酒吧,欧阳云宏正要上车,这时,一辆红色轿车像一团火飘到他身旁,“嘎吱”一声停在台阶前,车上端坐着夏小芸。
“欧阳队长,你好!”夏小芸浅浅一笑,同欧阳云宏打招呼。
“你好,夏记者!”欧阳云宏礼貌地向夏小芸点点头。
“欧阳队长,我正到处找你呢。能给我谈谈案件的进展情况吗?”夏小芸一双黑而亮的眼睛大胆而放肆地紧盯着欧阳云宏的脸,柔美地笑着。
“对不起,现在还没有什么可奉告的。”欧阳云宏用的是外交辞令。
对于这位衣着时髦的女记者,欧阳云宏不得不防一着。夏小芸思维敏捷,遇事好刨根问底,什么事要是被她缠上,就像蚂蝗一样难以甩掉。案子目前尚没有头绪,他不想让她这个记者过多地介入。
“我能同你谈谈吗?”果然,夏小芸“缠”了上来。
“对不起,我今天还有急事,改日吧!”欧阳云宏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夏小芸脑子转得很快,她看一眼头顶上“怡红园”酒吧的招牌,说:“欧阳队长,你知道吗?我也在寻找失踪的赵倩!”
这话果然引起了欧阳云宏的重视,他从车门处探出头来,揶揄地问:“夏记者,你对公安局也怀疑?或者是对我欧阳云宏有怀疑?”
“你言重了,欧阳队长!我岂敢怀疑公安局和你本人?我只是喜欢找点事干,特别是富有刺激的事情。”夏小芸笑盈盈的道。
“我看你选错了职业。你应该去当侦探,而不是记者!”欧阳云宏说的是真话。在他看来,夏小芸无论是天赋还是性格,都很适合去干刑侦这一行。
“也许你是对的。可惜我是女人。”
“女人都喜欢幻想!夏记者,我劝你还是回去写你的文章去吧。”欧阳云宏不冷不热地说。
夏小芸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并不计较,依然盈盈地笑道:“欧阳队长,也许我的努力对你,对朱建中父女都会有帮助的。我认识医学界的不少人。”
“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什么线索了?”欧阳云宏不得不严肃地注视着这个精明过人而又漂亮迷人的女记者。
“暂时还没有。”
欧阳云宏突然笑了:“我倒真希望你的努力会给我有所帮助,但愿不要帮倒忙!”
夏小芸不笑了,一本正经地说:“欧阳队长,我总有种直觉,我们的交谈会有趣的。哦,你何不去滨海市器官移植研究所走一趟?或许能有所收获!等着吧,我会来找你的。再见。”说完,她朝欧阳云宏挥挥手,旋风般刮进了“怡红园”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