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星江把天南市分为南北两岸,南岸有清湖区、雨花区与青秀区,高楼林立灯红酒绿,北岸只有一个江北区,楼房建筑大多是两层三层,跟南岸相比,显得非常寒酸,甚至有这么一句话,江北一栋房,不如江南一张床。
但因为江北地价便宜,一些不为盈利的公共设施均坐落于此,比方垃圾处理中心,养殖场,公墓等等,也有一些工业区,但最近几年都陆续撤资走人,剩下空荡荡的厂房,荒芜如同鬼城。而殡仪馆因为比较晦气,当初更是被规划到江北区的最北边。
文西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停车场已经停了十多辆好车,有保时捷有奔驰有路虎……估计是马飞鸣生前那些生意伙伴的座驾。另外,文西还看到了牌照尾号765的比亚迪,这表示小鲁等人已到。
马飞鸣的灵堂设在3号厅,门口当中悬挂着一大朵白绸花,两侧摆着花圈挽联之类的,黑色的音箱传出阵阵哀乐。往里看去,马飞鸣的黑白照片放摆在供桌当中,后头是并未合盖的棺木,几名身穿黑色服饰的女子正趴在棺材旁嚎啕大哭。
灵堂很大,旁边放有六七张圆桌,桌上放了些瓜子香烟,前来吊唁的人上完香以后,就坐在这聊天。大多按各自圈子来坐,亲戚坐一堆,公司员工坐一堆,朋友又坐一堆。
其中东北角的那一桌尤为引人注目,在座七八人举手投足之间所释放的那种富贵气场,隔上十来米都能感受到。
文西目光扫过该桌,没一个认识的。转而在另一桌看到了小鲁跟大苏,两人穿着举止都很低调,缩在角落抽烟嗑瓜子,似乎根本就没留意到文西。但小鲁将瓜子放在嘴巴前面的时候,却做了个OK的手势。
灵堂内,包括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以及做法事的道士,差不多有四十多人,凶手的目标会是谁?凶手又是谁?她是隐藏在这四十多人之中?还是藏身于殡仪馆的其他隐蔽所在?
去登记处上礼,登记员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眼中全是血丝,估计整晚没睡好,没精打采地询问:“贵姓大名?”
“文西。”
“你是文西?”少年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文西很惊讶这学生的反应,“是的,我就是文西,怎么了?”
少年将笔一扔,蹭地站了起来,照着文西的鼻子就是一拳。
这一拳速度虽然快,但力量不强,以文西的身手自然不会被击中。甚至他都没有躲避,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少年感觉到手腕如同被老虎钳给夹住,剧痛使得他忍不住大叫起来,“哎哟……你给我放手。”
旁边的人顿时呼啦啦地围了过来,有问发生什么事情的,有要文西松手的,甚至还有鲁莽之辈直接上前推搡文西。
文西松开少年,微微退后躲开推搡,皱眉说:“喂,是他先打我!我可没还手啊。”
“小强,怎么回事?”说话的中年男子戴着无框眼镜,西装笔挺衬衫雪白,皮鞋更是油光锃亮。
“他就是文西,杀我爸爸的凶手。”少年指着文西嘶声喊叫。
顿时,有好几名男子大声叱喝,一个个捋起衣袖要上来殴打文西。
“诸位冷静!”眼镜中年男子连忙张开手臂拦在文西面前,大声地说:“如果他是凶手,警方早就抓走他了,哪能容他大摇大摆走来走去?”
这句话说到了重点,那些亲戚朋友虽然愤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顿时停住。
“爸爸死的时候只有他在旁边,他不是凶手,谁是?”少年攥着拳头大喊。
眼镜中年男子叹息了一声,和颜悦色地说:“小强,你这样做,只会让真正的凶手在一旁偷笑。”
“田老师,你也不能肯定文西就不是凶手吧?”说话的不是少年小强,而是另一名魁梧的中年男子,虽然身上穿着高档西服,但满脸的络腮胡配上凶悍的表情,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拔出两把砍刀的社会大哥既视感。
“对,老周说的有道理,田老师你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凶手。”这是另一名中年男子,此人瘦瘦小小,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满脸精明。
“老王,老周,你们都是老马的好朋友,难道我就不是了?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想早点抓到凶手。”那个叫田老师的眼镜中年男柔声相劝,“你们先让我跟他说上两句,好吧?”
老王老周都是哼了一声,其中老周更是指着文西,“小子,我记住你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文西耸耸肩,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什么。
这种事情,又怎么好解释?
田老师带着文西走出3号厅,来到一处小花园中间的凉亭,四周绿树环绕,哀乐声音顿时被挡住,微不可闻。
上下打量着文西好一会,田老师微笑着伸手,“我叫田万鑫。三金鑫,家里父母希望我能赚大钱,才给我取这么个名字。”
“我是文西。”文西笑着跟田万鑫握手,“看田老师现在的派头,这名字肯定没取错。现在教书都这么有钱吗?”
田万鑫哈哈一笑,“我是理财师,不是教师。马飞鸣马老板,还有刚才的周振飞周老板,王耀东王老板,都是我的客户,我也就赚个佣金提成。”
文西随口寒暄了一句,“听说理财就是客户把钱交给你们炒股,是不是啊?”
“理财可不仅仅是炒股炒外汇这些手段,还有黄金期货等各种渠道。”田万鑫一说到这个,顿时话多起来,“就说炒股吧,我们有专业的团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庄家,资金庞大到真的可以影响到股票的价格波动,这么说吧,什么K线图什么MACD,都是我们用钱砸出来的,当你们觉得可以进场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撤退……”
文西轻咳一声,“田老师,你叫我过来,是打算教我炒股吗?”
田万鑫顿时脸上闪过尴尬,打了个哈哈,“职业习惯,职业习惯。”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我知道你以前是警察,之所以离职,跟马飞鸣有一定的关系,而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
文西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当初马飞鸣为了给自己公众号增加粉丝,利用何朝青这个案子中警方的失误,站在道德舆论的高度来炮轰警方,从而聚拢人气,而我们这些好友的公司旗下都有公众号,第一时间帮他转发,形成爆炸式的传播,打了个警方一个猝不及防。就因为这个事件,飞鸣广告涨了差不多三万个粉丝,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一次营销,但我们都知道,你是替警方背了黑锅的。”
文西意味深长地看了田万鑫好一会,“背黑锅倒也没啥,马飞鸣生前跟我说过,是他派人去跟踪何朝青,才会拍到当时的照片,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跟拍?”
田万鑫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叫你过来,不是要说这个。”
“哦?”
田万鑫左右张望了一下,从身上摸出纸笔,沙沙沙地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马飞鸣生前手上有个戒指,你有没有留意?”
见田万鑫如此谨慎,文西也是颇为惊讶,接过纸笔写:“你说的是那个看起来像顶针,然后被人砍断手指拿走的那一枚戒指?”
“是的。”田万鑫再次左右张望,似乎在确定有没有人在旁边,这才接着写,“这枚戒指关系到一笔巨大的财富,不要问其他,因为我知道也只有这么多,总之,马飞鸣的死绝对跟这枚戒指有关。”
文西沉吟片刻,写道:“这事你为什么不跟警方说?”
“警察肯定会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然后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案卷当中,并有大几率上内参,能接触到内参的人群中肯定有我的客户,一旦被他们知道我泄露客户的资料,那么,我在这个行业的日子就到头了。”田万鑫苦笑着继续写,“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马飞鸣不但是我客户,也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早日抓到凶手。”
文西释然点头,“可不可以再提供点线索?”
田万鑫纠结了半天,咬咬牙,“戒指内圈上刻有一串数字跟字母组合而成的密码,那笔财富应该跟这串密码有关,”
文西吃了一惊,迟疑了片刻,不甘心地问:“还能再透露点不?”
田万鑫摇头,“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其他的我觉得跟这个案子无关,总不能告诉你马飞鸣的股票账号密码吧?”
“那自然。”文西哈哈一笑。
田万鑫摸出打火机,将纸点燃烧成灰烬,笑了笑,“刚才我什么都没有说,就算警方传唤,我也不会承认。”
文西点头,两人转身朝灵堂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田万鑫突然凑到文西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觉得,这种戒指应该不止一个。”
不等文西回过神,他已走进灵堂。
田万鑫应该还知道点什么,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方便说出来。文西寻思,但对方已经摆明态度,甚至坦言就算把他抓到警局询问,也不会承认说过此事。
除非,他用其他的手段来逼问,比方严刑拷打之类的,但人家都主动告诉他了,他怎么还好意思下手。
而且,现在办案,那是讲究证据的时代,审讯只是配合手段,更不可能对嫌犯来个刑讯逼供了,那会是严重违法的。
正纠结,手机嘀嘀响,是小鲁发来微信,“灵堂里暂时没有异常。”
“好。”文西四下张望琢磨着,凶手要么装成吊唁的亲朋,要么藏身于其他隐蔽所在,现在大厅里头有小鲁和大苏在,自己大可先去其他地方找找。
如果我是凶手,又会藏在哪呢?
突然想到一处所在,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都是一格一格的单独空间,关上门,谁也不知道格间里头蹲的是谁,挺适合藏人的。
刚进厕所,文西就愣了一下,先前在灵堂对他没好脸色的周振飞正在里面洗手。见到文西,周振飞也是楞了一下,旋即往地上狠狠地呸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冲着文西大刺刺地走来。
看他的架势,似乎想要把文西撞倒在地才甘心。
文西微微一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站在原地,毫无退让之意。
周振飞高大魁梧,体重少说也有一百八十斤,文西跟他比起来就要显得瘦弱许多。如果有旁观者的话,肯定都认为文西会吃亏。
蓬!
一声闷响。
一道人影朝后飞出,落在地上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被撞飞的竟然是周振飞。
文西哈哈一笑,正要嘲讽两句,异变骤生。
其中一个隔间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飞出来一条绳圈,就好像套马一样,瞬间套住了周振飞的脖子,然后往后猛地一拉,周振飞顿时被拖到了隔间门口。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闪电般探出,照着周振飞的心脏就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