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子端着咖啡纸杯站在窗边打电话，但耳边铃声久响不绝，她等得耐心失尽，颇为烦躁地把纸杯砸进垃圾桶，不耐地掐断通话。一转头，却意外地看见吴钊朝自己走过来。

苏馨子收起脸上的焦躁，换上日常待人的散漫笑脸。

“吴警官还没走呢？”

“现在就走。”吴钊客气地说，“不过要请苏小姐跟我一块回局里坐坐。”

苏馨子柳眉一挑，微抬了抬下巴，透出骨子里的傲慢：“我凭什么？”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加上主播这层身份，吴钊对待她多了几分小心谨慎。他不提张芷意，而拿周何夕做诱饵。

“实话跟你说，周何夕失踪了，我们正在找她，我觉得你能提供点帮助。这里说话不方便，想请你去局里谈谈。既然你说周何夕是你的朋友，我想这个忙你不会不愿意帮吧？”

苏馨子看着他，突然笑了，这笑容里含义复杂。吴钊不禁皱了下眉，等着她后面的话。

但令他意外的是苏馨子只是把手机扔进随身的LV小包里，很配合地说：“那就走吧，吴警官。”

陆嘉阳开车载着小孙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刑侦支队。他叫了几名后勤部的同事和小孙一块看监控。

“找一辆银灰色的雪佛兰，车牌号是陵B85921。”陆嘉阳停顿了片刻，补充，“这是周何夕的车牌。”

小孙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只捕捉到陆嘉阳转身往外的背影。

“陆队，你去哪儿？”

她起身要跟，陆嘉阳头也不回地扔下四个字：“坐下干活。”

小孙对陆嘉阳不仅有敬畏而且满怀崇拜，他的话，她自然不敢不听。于是不太情愿地撇撇嘴，坐下看视频。

陆嘉阳走出办公室，手伸进裤兜摸出里面一直在震动的手机接听。

“喂。”

“陆队，我是阿华。”那头传来胡华的声音：“张芷意生前的开房记录我已经查到打印出来了。我送到您办公室去？”

“不用，我去拿。”

技术科在四楼，陆嘉阳上楼时，在楼梯口碰见吴钊和两名年轻刑警。令他意外的是，和他们同行的还有苏馨子。

“陆队。”吴钊打了个招呼。

这时候在局里见到陆嘉阳，其实吴钊还有点奇怪。因为平时有案子，除了开会分析案情进展，陆嘉阳一般都在外查案。

陆嘉阳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这是干什么？”

话是问吴钊，但他的视线却落在了苏馨子身上。

吴钊凑到陆嘉阳耳边，用只有他们两才能听见的声音解释了一下情况。

陆嘉阳眸光微动，再度看向苏馨子。后者冲他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状。陆嘉阳注意到其中一名年轻刑警手里抱着个塑料箱。

“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都是从张芷意办公桌上扫来的。”

“嗯，去忙吧。”

陆嘉阳低声说了一句，便绕过他们步履不停地走上四楼技术科。

胡华是去年加入支队的，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变成为了警界小有名气的电脑高手。他年纪小，加上个头不高，长得白白嫩嫩，个性腼腆，外出总被人当成高中生。

比起和人打交道，胡华更喜欢对着电脑捣鼓。给他一台电脑，再下达一个任务，他能一动不动地在机子前坐上好几个小时。

“陆队，给。”

胡华一见陆嘉阳进来，没有废话，立刻把打印好的张芷意生前的开房记录递给他。

陆嘉阳迅速且细致地浏览了一遍，他脑海中同时浮现今天在欧泽凯办公桌上看见的出差记录。

光上个月，他们夫妻两就有四次时间撞了——欧泽凯出差期间，张芷意在外开房。

这个结果陆嘉阳并不意外。因为他在银行厕所堵住的那两个人已经告诉他，欧泽凯对自己老婆出轨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

换而言之，欧泽凯早已经知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但对外依然费心费力地打造出一副夫妻恩爱的假象。

这是为了什么？男人的尊严？可男性的尊严应该促使他果断离婚才对。

此外，更令陆嘉阳在意的是，这张开房记录单上没有同住人信息。陆嘉阳决定根据开房记录逐家酒店去查当时的监控，挖出那个和她开房的人。

他刚要离开，身后的胡华突然失声叫道：“陆队，你来看看！”听语气似乎有事发生。

“怎么了？”陆嘉阳凑到电脑前一看，神色微变。只见陵平市本地的新闻网首页出现了一条醒目的红字标题——知名女主播于今天凌晨惨死街头！

点进这条新闻，却被转到另一个网站。而且从新闻的内容和格式都比较混乱，像是有人在匆忙之中写的。

“应该是有黑客入侵了新闻网发的这条消息。”胡华一边说着，一边在键盘上十指如飞，在网络上对发帖人展开追踪，“删帖已经来不及了，信息已经被转载到微博和其它网站上去了。”

陆嘉阳打开手机微博进行搜索，果然找到了这则新闻。发布新闻的人对案情一知半解，内容真假参半。但用来欺骗对此一无所知的市民，已经足够了。

这则新闻的点击和转发量以惊人地速度增长着，几乎每一秒都有人在浏览。很快就会闹得全网皆知，到时候媒体的长枪短炮肯定会包围公安局。

这就迫使警方不得不抓紧时间向全市通报案情。

这究竟是一起单纯的恶作剧，还是有什么人迫切地想把这个案子推到公众面前？

陆嘉阳眉心出现一道皱痕。

“找到了！”胡华突然略带兴奋地叫了一声。

陆嘉阳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他看见屏幕上出现一张简略的陵平市地图，地图的左下角有个醒目的定位红点。胡华把红点所在的位置不断放大，得出准确的道路信息。

“在罗湖区榆林路228号，福星网吧。”胡华抄下一段网络地址，抬头认真地看着陆嘉阳说，“陆队，让我跟你一块去吧。”

三楼审讯室内，吴钊和苏馨子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方冷冰冰的长桌。

“你和周何夕关系很好？”

“不然我也不会跟你来这儿。”

“你最后一次见到周何夕是什么时候？”

苏馨子想了想：“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

“她当时在做什么？”

“写稿子。”苏馨子有点不耐烦，“我说警官，我们家小夕不见了，你们倒是赶紧出寻人启事找人呐！那陆嘉阳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女朋友都不见了也不好好找找，还跟这儿瞎忙活。”

吴钊审过的人不少，像苏馨子这么嚣张地却不多见。

“你说话注意点！控制一下情绪！”

“站着说话不腰疼。”苏馨子翻了个白眼，“合着失踪的不是你闺蜜。”

吴钊无奈，把对话往正事上引。

“在你的印象里，周何夕和张芷意关系怎么样？”

“一般，就是普通同事。警察同志我跟你说，我们家小夕不是没事找事的人，昨天上午肯定是张芷意先惹了她，而且那个四眼妹不是都看见了吗？是张芷意动手欺负我们家小夕的。”听苏馨子这语气，她当时要是在场，恐怕得撸起袖子上手打人了。

“这个我们自然会搞清楚，现在说说你和张芷意的关系吧。”

“办公室里那群人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听说你和张芷意都是电视台王牌节目《时事论》的候选主播？”

“对。她人虽然不怎么样，但主持还算有一套。”

“而且你认为张芷意为了抢夺这个位置，在台里散播你的八卦绯闻，故意抹黑你？”

“这不是‘我认为’，这是事实。”

“她说的内容纯属捏造吗？”

苏馨子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你也知道三人成虎。”

吴钊咬住不放：“那就是说，她所说的关于你的内容基本属实。”

“一半一半吧，完全的假话也没人信呐。”

“你曾经说过要杀死张芷意对吗？”

苏馨子抱臂往后一仰，全然放松的状态：“随口说说也犯法？”

“可她现在死了。”

苏馨子嗤笑道：“要这么说的话，我多年前还诅咒过本拉登呢。他死了也没见美国给我发奖金啊。”

吴钊搔头，心里懊悔地想：早知道应该叫陆嘉阳来审。

“我也不瞒你。”苏馨子没耐心和吴钊继续耗下去，索性直接摊牌，“今天上午你们陆队来找过我。张芷意死这事儿，他已经跟我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芷意是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死的吧？你们就别在我这儿费心思了，我那会儿跟人在酒吧嗨呢，整个酒吧的人都能替我作证。”

吴钊倒没料到陆嘉阳居然先去找过苏馨子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苏馨子朝吴钊身旁认真做记录的年轻刑警勾了勾手指。

“帅哥，纸笔借我用一下，我把酒吧的地址写给你们。”

小刑警看向吴钊等他的意思，后者憋着一肚子气点头默许了。

苏馨子写完地址，顺便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她单手将纸推到吴钊面前。

“要是有小夕的消息，你可以随时通知我。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小刑警觑着吴钊的脸色，起身替苏馨子拉开门。

苏馨子离开审讯室后，却不急着下楼。她先是迷路似的四处张望了一圈，最后朝和楼梯口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

被吴钊叫住时，人也是不慌不忙地。

“找厕所，你们这儿厕所在哪儿？”

吴钊指向另一边：“尽头右转。”

“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