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蒙蒙的,起着寒风。
沛县城西的丰西峰上笼罩着一片浓浓的哀意。吕容娘的坟墓就立在这沛县第一高的丰西峰顶上。
坟前黑压压的一群人在肃静的默哀着。
项思龙心中除了涌动着深沉的悲哀外,就是一片惆怅和落漠。
自从他来到这古秦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他虽也受到过颇多的让他惨痛无比的伤心事,但是在这一刻里,吕容娘的死,却是更让他痛苦得难以接受。
她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上的!项思龙只觉心如利剑在穿。
生命是什么东西?
现实为什么这么的残酷无情?
吕容娘本是可以不死的,现在她这样的匆匆离世而去,得到的又是一种怎样的解脱呢?留给苟活着的亲人朋友又是一份怎样深切的痛苦呢?
锥心的痛楚和悔疚,噬蚀着项思龙的心灵。
刘邦站在项思龙的身侧,看着他极度悲切的神色,心里只觉有着一种异样的难受。
对于吕容娘的死,刘邦是不会感到悲伤的,反只会有点幸灾乐祸。
项思龙被“吕公”现在害成这样,刘邦只是非常的担心,担心项思龙是否能承受这毁容的沉重打击。
因为项思龙已成了他振作的动力,成了他心神不宁时的依靠。
刘邦觉得自己绝对的不能失去项思龙的帮助,否则他所有的信心都会垮掉。
所以他痛恨“吕公”,吕容娘的死,反只会让他这痛恨得到了些许平衡。
刘邦伸手拥过项思龙的肩头,沉声道:
“大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项思龙勉力振作起精神,吸了口气,缓缓道:
“生有生离,死有死别,为何人生总有这么多不如意人的事情呢?”
萧何在旁边听到这话,不禁转头望了项思龙一眼,目中显出异色,慰然道:
“项少侠,何必情绪这么低落去想那么多呢?这些生死离别对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总是避免不了的。我想,在我们的生命历程中也是次要的。一个人活在世上必须使得自己的生命有着辉煌的历史,那才算是活得有意义了。”
项思龙精神微震了一下,这几天来的悲痛着实是消蚀了他许多的意志,这刻被萧何这几句话说得心神一敛,点点头继而苦笑。
管仲这时走到了项思龙身边,抬头看了看愈来愈暗的天色,忧虑道:
“思龙,我看这天要变了,你们不如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静静。”
项思龙看着满面哀痛苍老了许多的管仲,摇了摇头道:
“伯父,还是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你也够累了,再说家中也有许多的后事等着你去料理呢。还有吕姿和吕雉两人,现在这个样子也需要人照顾。”
顿了一顿,看着被大风卷起的漫天尘土和枯叶,又脸色凝重地道:
“我看这天晚上可能要下大暴雨,伯母的新坟或许禁不住雨水的冲刷,所以我想留在这里,给伯母坟上搭座雨篷。”
管仲想不到项思龙如此情深义重,想得如此周到,激动得双目赤红地道:
“思龙,真不知用什么言语来谢你。不过,还是你回去吧,吕姿需要你!”
项思龙被管仲这两句话说得心潮涌动,知道他终于对自己没有什么隔阂,把自己看成一家人了,当下执然道:
“不,岳父,这些还是让我来做吧。”
管仲听到这声“岳父”终于禁不住流下两行老泪,坦诚地道:
“思龙,那我们等着你回来一家人团圆!”
项思龙只觉心中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浮动,点了点头,心想:
“人性终究是善良的。”
人影渐渐的从视线里消失了,丰西峰上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风一阵狂比一阵,在耳旁呼啸着,这是十一月的寒风,倒也让人觉得有不少的凉意。
山顶的乌云越来越密,越来越低,隐隐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项思龙屹立于冷风中,站在吕容娘的坟前,看着眼前的刘邦、樊哈、周勃、夏候婴儿人,心中只觉热乎乎的。只有他才知道,这些人将会是数年之后主宰天下留芳万世的强者,心中又涌起了无限的斗志。
淡淡地道:
“四位兄弟,天快下雨了,咱们去伐些木头来做个雨棚吧!”刘邦诸人也都称是,于是五人分作了两批,刘邦和项思龙一起。
丰西峰上到处都是岩石兀立,且有两面都是万丈悬崖,真教人不敢俯视。
峰顶的树木甚少,偶而有之也是长在那些岩石陡壁间,若要砍伐,可也真得冒点危险。
还好,五人皆都习过武功,艺高人胆大,也都没有觉得什么害怕的。
项思龙和刘邦来到了峰顶西侧崖边的一个石坡上,坡顶有一棵约合两三米高,径围一尺半左右的松树正在狂风中猛烈地摇晃着。
石坡很陡,上面岩石突兀不平,加上起着大风,让人很是难以平衡住身躯。
项思龙看了刘邦一眼,道了声“小心点”。
接着缓缓拔出寻龙剑,摆好架式,猛地往树根部砍去。
却见一阵寒芒闪过,接着就是“咔嚓”一声巨响,刘邦忙冲上前去,一把抱过树杆。
项思龙倏见刘邦身躯由于受到树的压力过急,再加上风压,身形摇摇欲倒。忙一个箭步冲前,左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角,右手则急中生智的把寻龙剑刺入岩石,稳住身形。
刘邦此时业已一脚踏空,看到身后便是万丈高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暗叫“好险”。双目朝项思龙投过敬服感激之色。
但二人危机境况并未解除,树和风的沉重压力,还是使他们均感站立不稳。
项思龙心中不由大是焦急。
现在该怎么办呢?两个人的身躯皆都不能乱动,否则便有跌下山崖之险。
无论如何,自己得先救刘邦,再想脱险之策。他可是将来的一国之君,无论如何是不能让他死去的,否则自己就会改变了中国今后的历史。更何况他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呢。
项思龙心下想来,抓住刘邦的左手猛地用力往自己身侧一拉,松开握剑的手,快速的把刘邦推至安全地段,坐马沉腰,一脚勾住寻龙剑,稳住自己倾斜的身躯。
但急速倒下的松树枝丫还是挂住了项思龙的衣角,使得他和身形大副度的向崖边倾去。
这一下只吓得刘邦惊叫起来,项思龙亦是骇得魂飞魄散,腿上终于吃痛不住滑出寻龙剑,于是身躯在松树的拉力和狂风的压力下猛地往身前悬崖坠去。
项思龙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完了,完了,自己这下死定了!父亲曾盈碧莹……”
冬阳软弱无力的光线温和地洒在项思龙的脸上。
项思龙此时身躯动也没动,脸色苍白如死人般,亦也让人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呼吸。
过了二三个时辰,眼角终于跳动了几下,项思龙意识在一片黑暗感觉之中慢慢的运集了起来。
浑身的酸痛让他禁不住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啊!难道我没有被摔死?项思龙心中一阵震颤的狂喜,脑海里逐渐晃动起自己跌下山崖时的情景来。
当时树枝挂住了他的衣服,把他一起绊下了山崖,他心里异常的恐惧,一只手抓住枝丫,另一只手拔出了岩石中的寻龙剑,在下跌过程中,尽力的用寻龙剑划向崖壁,想在石壁中找个支点,稳住自己下跌的身形,但是由于下落的速度太快,他的愿望没有实现。随后就所有的侥幸希望的信心都消失了,意识也逐渐模糊……项思龙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又不由的“怦怦”地跳着,疑惑紧张地睁开了眼睛。
但见一束光线直射脸面。
“啊!我果真没有死“!项思龙心下激动地喜出望外,瞬时又不禁掺入些怪怪的酸味来。
“父亲、盈盈、碧莹、邦弟,是你们在为我祈祷着吗?是你们在佑护着我吗?我还活着!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你们!我还可以去做许多我想做而还未做完的事情!项思龙心潮汹涌,只觉心中酸甜苦辣涩五味俱全。这劫后余生,使他对生命更增起了无限的珍惜。”
渐渐的从喜欢中平静下来,项思龙才觉着自己己受了重伤。
腿上被锋利的寻龙剑划得皮破肉绽,直深入骨头,裤脚被染得一片血红。
浑身被雨水湿透,可能昨夜淋了一夜的雨,现在觉着阵寒阵热,头重如铅。喉咙则像火般的干燥,全身骨头亦象要立即散开似的。
“怎么?自己病了?但怎么可以在这要命的时刻病倒呢?”项思龙心急如焚,但思绪里却是一片混乱。
但是无论他怎样的强作精神,头脑还是愈来愈昏沉,意识又逐渐的模糊了。
再次醒来时,项思龙觉得浑身舒适了好多,伤口亦也似被人包扎过。
“怎么?这绝谷之地中,还有人居住在这里?”
项思龙心念一震,睁开双目打量起自己所处的境地来。
这是一个硕大的天然石洞,太阳光线从洞中斜射进来,让人知道还是白天。
洞顶高约有五六米,洞深度可能有二十几米,洞里面摆了些粗糙的石桌、石凳之类的东西。在洞里的右角落里堆了许多他不知名的山果。
他正躺身在一张石床铺上,腿上的伤口给人马马虎虎地包扎过,但不知敷上了什么药,疼痛却减轻了许多。在石洞的中间处有一堆燃过的灰烬。
“看来自己确是又被人救了。”项思龙心下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是惊喜又是忧虑。
“天无绝人之路,自己又是险险获生一次。但今后怎样的走出这绝谷呢?这里的主人知道出谷之路吗?若是知道,那他为什么又不出去呢?”
项思龙满腹疑念的从石床铺上爬了起来,虽仍觉浑身酸痛,但却是好了不少,一颠一摇地慢步走出洞外。
却见旭日初升不久,血红的阳光洒在这谷中的奇花异草岩石上,把这谷中所有的空间染得一片澄黄带红。
耳际隐隐传来瀑布飞泻的“轰隆轰隆”之声,其中夹杂着蝉鸣鸟唱。四周一片宁静和谐。
不远处有个大湖,当微风吹过湖面时,水纹荡漾,岸边树木的倒影映在水中顿时变幻出五彩缤纷和扭曲了的图案。
这一切人间胜景,只看得项思龙不觉心旷神怡,浑忘了还身处险境之危。
“唉,现在是十一月底的寒冬了,这谷中怎么却依然树绿花开,温暖如春的呢?”
项思龙心中只觉怪异异常,但由于这至胜美景的渲染,心情豁然开朗了好多。
缓缓地往湖边行去,蹲下身来,伸手往湖水一探,觉得这水倒挺热的,跟现代的温泉差不多。
看着湖水中映出的自己逢头垢面的憔悴怪样,不禁哑然失笑,心中同时一阵黯然。
索性褪去衣服,项思龙跃入湖水中欢快地畅游起来,却感这湖水似是有着很大的浮力,他不游动,身躯亦能浮在水面上。
心中不觉大是奇异。
“难道这湖水也像死海一样含有大量的盐分吗?但怎么伤口似是不觉疼痛,反觉舒适得很呢?难道这里面是含有丰富的矿物质?不知这湖水可不可以饮用?若是在现代,定可以拿去化验一下成份,若是可以制作矿泉水,倒可以开他个大型的矿泉水公司,发一笔财。”
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好笑。
畅游了好一会儿,项思龙才被肚中的“咕咕”叫声惊觉,自己已经有一天多未吃食物了,想起洞中有山果,忙从湖水中爬起,匆匆穿过衣服,往石洞里走去。
这次却走得快了很多,心想:“定是这湖水对伤口还有着治愈的作用,那自己以后可得多去洗几次澡。”
边走边想着,不多时已来到洞中,主人还是没有回来,项思龙自行到洞角里挑了几个鲜红的山果,狼吞虎咽地猛嚼起来,只觉味道鲜美无比,甜美可口。
一口气吃了四个山果,项思龙觉得体力恢复了许多。坐在洞中等待主人回来,却又久久不见归来,闲得无聊,蓦记起师父李牧传给他的“玄阳心经”,倒是好久没有练了。“何不现在试试一下呢?”心下想来,便也坐至石床,盘膝默默按心经心法运起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