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里一片黑暗。
前几天刚被冯妈妈晾晒过,还保留着阳光温暖的气息。
这气息萦绕在闻笙的鼻尖,很好的安抚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也给了他反抗的勇气。
闻笙冷不丁剧烈的挣扎起来。
李青没预料到,这往日乖巧的男孩竟然选择在此时发难,手下没摁住,慌忙之间,下意识的放松了对程昱的警惕,腾出精力来对付闻笙。
明明已经快到深秋,天气寒凉,程昱的额头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李青的每一个动作,又怎么会放过这一刻的松懈?
只等李青那一刻的放松,他直接飞身扑了上去,一只手目标明确的控制住李青手上看起来格外锋利的碎瓷片。
穷途末路的恶徒恶狠狠的红了眼睛,竟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气。
李青从喉咙里迸发出呼哧呼哧的如同野兽一样的喘息,两只手都过来抓三番五次坏了他事儿的程昱。
“怎么?”
“偏生你要多管闲事吗?!”
他原本俊秀儒雅的五官已经扭曲,眉眼赤红的如同一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程昱一着不慎,被李青胡乱的动作划中胳膊。
细白的肌肤被割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顿时冒的出来。
新鲜的血腥的气息似乎刺激到了李青,他狞笑着舔了舔嘴唇,从床上离开,逼近程昱。
“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那就去底下多管闲事吧!”
他手中染了血的碎瓷片,似乎点燃了他心中的兽欲。
程昱虽然受过专业的训练,但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再加上手上的伤越发累赘,渐渐在打斗中落了下风。
好不容易从一片黑暗的被褥中挣扎出来,闻笙就看到程昱被李青逼近的一幕,心脏差点停跳,瞳孔几乎皱缩成针尖大小。
他哆哆嗦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两只手有些费力的举起地上已经破碎的陶瓷罐,跌跌撞撞的跑向李青。
锋利的瓷片边缘割裂了他的指尖。
闻笙却好似没有意识到一样,眼睛直溜溜的看着背对着他的李青。
“轰——”
一声闷想。
李青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指尖在自己的脑后摸到一点血迹。
“碰——”
已经破碎的陶瓷罐再一次跌落在地上,碎得更加彻底了。
闻笙双目无神的看着,几天前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李青,面目狰狞目露不甘的倒在地上。
程昱也错愕的盯着眼前这一幕,但他很快走到闻笙面前,一把抱住面无表情的闻笙,轻轻的用没有受伤的手,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脊背。
“笙笙,没事儿了。”
“没事了。”
闻笙被包裹进温暖的怀抱里,嘴唇哆哆嗦嗦的张开。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
“嗯?”
程昱勉强听见他说话,低头凑到闻笙嘴边,听见他模模糊糊的发音,陡然心惊,连忙纠正闻笙。
“别怕,别怕,笙笙,他没死,他只是晕过去了。”
在这一连串的安慰里,闻笙不停颤抖着的手缓缓平息下来,轻轻的攥住程昱的衣角。
程昱一边安抚着闻笙,一边勉强用自己受伤的手臂给社区的保安打了电话,让他们赶过来处理现场。
社区的保安效率飞快,但是和他们一起到达现场的还有担心闻笙的冯妈妈。
在一片尖叫声和哄闹声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青被几个保安七手八脚的捆了起来,拽了出去。
程昱也带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闻笙转移了房间。
被吓坏了的闻笙终于在后来的医生的一阵安定下沉沉睡去,这时,程昱才能空出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伤口。
到了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发觉他血淋淋的胳膊。
难以想象,程昱是带着这样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冷静的和保安打交道处理后续事情,一直到闻笙睡去的。
“冯妈妈,给远哥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今天的事情还没结束。”
程昱脸色发白的坐在椅子上,身旁的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远哥越早知道今天的事情越好。”
六神无主的冯妈妈立刻小跑着去给傅远打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人接起,冯妈妈的掌心冷汗直流,不等傅远那边发问,就抖着嗓子说话。
“大少爷,家里出事了,您赶快回来主持大局吧!”
傅远正在办公,被这个电话打断本就不快,再加上冯妈妈语焉不详的说辞,更让他眉头紧锁。
“冯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冯妈妈不知道前因后果,只能言语混乱的描述她见到的。
“程医生手臂受了伤,李老师被保安带走了,笙笙刚刚打了一针安定睡下,家里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您还是快回来吧!”
傅远正在签字的笔尖一顿,浓郁的墨汁在轩白的纸上留下一个黑点。
木质的桌椅发出刺耳的一声尖鸣,傅远神色冷峻的从椅子后站了起来,语气中的冷静很好的安抚了冯妈妈。
“我马上回来。”
黑色流线型的车辆在路面上风驰电掣的划过,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傅远身姿笔挺的坐在后座,修长有力的手交叉在一起,锐利好看的眉隆起一个锋利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即将开始他的狩猎。
“再快点。”
傅远冷静的发号施令,开车的司机已经额头冒汗,一脚踩下油门,车辆发出野兽般的轰鸣。
傅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但愿,他们都没事。
傅家老宅,医生满头是汗的给程昱包扎完后,皱着眉头看着他。
“既然你自己也是医生,那应该明白,这包扎并不管用。”
“伤口的横切面太大了,需要去医院缝针。”
“我劝你还是赶快去吧,再晚等伤口撕裂就更麻烦了。”
程昱一张脸苍白如纸,还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放心吧,离死还远着呢。”
“早前有位大仙给我算过一卦,我命硬,阎王爷轻易不收的。”
那医生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脸色难看的看着程昱。
“你要这么作死,那我也没办法。”
转头对着紧张着跟在他身后的高叔说。
“尽快送他去医院,这血不好止住,包扎也就这一时。”
高叔谢过医生就苦着脸劝程昱,去见他一脸冷静的说。
“不急,我自己的情况我心里清楚,等远哥回来再说。”
傅远的车刚驶进社区,一辆社区保安常用的巡逻车和他擦肩而过,一个浑身狼狈的身影趴在巡逻车上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