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的脸色阴晴不定,甩袖沉声道:“摆驾荣安宫。”
苏皇后连忙带着元嫣跟随一起前往。
不知是因为荣安宫有新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荣安宫里清冷寂静的厉害,丝毫不像是一个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所居之处。
元明扫了眼迎出来接驾的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压抑着怒火道:“长公主身边就你们四个人伺候?”
四人伏跪在地,抖若筛糠的齐声应是“是”。
元明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越过他们后快步走进了元安的寝宫,偌大的宫殿比外面还要清冷许多。
也许是窗子多日未打开通风了,殿里充斥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桌上地下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若不是床上明显还躺着一个活人,怕是对外说这殿里久无人住都有人信。
随后进来的苏皇后被惊起的灰尘呛得干咳了两声,忙用手帕掩住口鼻,皱眉对身后的宫女小声道:“快去将窗子打开通通风,再安排人进来扫尘。”
与此同时,元明已经走到了里殿,站在床边,见元安唇色干裂惨白,脸颊却透着一抹绯红,弯下腰摸了摸元安的额头,烫的他一下子缩回了手,背对着众人寒声道:“将伺候在荣安宫里太监宫女给朕带上来。”
“是。”
随着侍卫的应声,四个哆哆嗦嗦的身影也随之被推攘进来。
元明转过身,黑着脸冷睨着跪在殿下的四人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将大褚唯一的长公主,朕的亲妹妹照顾的缠绵病榻,昏迷不醒!”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跪伏在地的四人被吓得一抖,连连磕头求饶起来。
元明拂袖坐在床沿边上,冰冷摄人的眸子微眯,道:“说,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其中一个宫女大着胆子哭道:“还请皇上明鉴,奴婢们日夜小心照顾长公主殿下,只是殿下被禁足殿中多日,加上碧桃妹妹又新丧……殿下郁郁成疾,又不许奴婢们贴身伺候,奴婢们实在不敢忤逆殿下指令……”
说完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元明的脸色,然后才梗着脖子继续道:“奴婢们本以为殿下过两日便好,便终日守在殿外,随时准备殿下传唤。”
元明冷声质问:“若是长公主一直不传唤你们,若是朕今日不来,是不是得等长公主死在寝殿里,尸体发烂发臭了,你们才知道长公主出事了,然后去通知朕来给长公主收尸,嗯?”
“奴婢有罪!”那宫女重重磕了个头,颤声道:“奴婢本想着长公主今日若还是如此,便去求见皇上告知此事,只是还未来得及就……求皇上开恩,饶了奴婢们一回吧!”
另一个宫女也抖着嗓子道:“求皇上开恩!以往都是碧桃妹妹随侍在长公主左右,奴婢们都不得近前……”
元明震怒,站起来指着二人道:“荣安宫里除了碧桃之外,连个能伺候长公主的人都没有吗?既然都是废物,还留着干嘛,来人,将此四人拖出去杖毙。”
“不要,饶命啊皇上!”
“求皇上开恩啊!”
“皇上——”
荣安宫里一时间哭闹喧哗的厉害。
就连原本昏迷的元安也在这嘈杂声里皱起了眉,嘤咛了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兄?”声音微若蚊呐。
元明却耳尖的捕捉到了,一下子转过身满脸担忧的俯下身握着元安的手道:“皇兄在,锦华别怕。”
元安原本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惨白干燥的唇嗫嚅了两下,话还未出口却先湿了眼眶。
“乖,别怕,有皇兄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元明用拇指抹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温声道。
“呜呜,碧桃死了,我还以为皇兄也不要我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虚弱的像是一缕青烟,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傻丫头,你是朕唯一的妹妹啊,大褚尊贵无双的长公主,朕怎么会不要你呢。”
“皇兄……”
元安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握住了元明的手。
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救赎。
眼看着元安再次阖上了眼睛晕了过去,元明怒道:“太医呢,太医们怎么还没过来,都死了不成?”
一屋子人顿时被吓得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苏皇后偏过头对新竹道:“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过来。”
新竹福身道了声“是”,随后躬身退出了寝殿。
苏皇后上前走到元明身边福身后道:“臣妾已经再次安排人去请了,想必太医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皇上您先别急。”
“不过禁闭几日未见,锦华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朕怎能不急?”元明有些躁郁,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在人前有些失仪,缓了缓情绪后,摆手沉声道:“罢了,锦华病体沉疴,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皇后你就先带元嫣回去吧,以免染了病气。”
熟料元明话音未落,元嫣就一下子跪了下来。
元明皱眉问:“嫣儿?你这是做什么?”
“都怪嫣儿不懂事,若是嫣儿没有与皇姑母置气,想必皇姑母也不会病倒至此。如今,嫣儿理应伺候在皇姑母左右,将功折罪。”元嫣跪的笔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愧疚与严肃。
元明眼神微闪,叹道:“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等你皇姑母之后安然无事了,过来请安便罢,不必伺候在病榻前了,不然怕是你皇姑母还没好,倒是你又得病倒了。”
元嫣垂泪道:“嫣儿年幼无能,不能替父皇分忧。”
“你有这份心就已极好,起来吧。”
“多谢父皇。”
就在这时,太医终于姗姗来迟。
元明退至一边负手而立,鹰眸里阴郁深沉,眉间的褶皱深刻如山川,叫人丝毫看不透他的心思。
等了好半晌,太医才终于收回手。
元明立马上前问道:“长公主怎么样了?”
太医作揖后道:“启禀皇上,长公主玉体无恙。”
元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长公主昏迷不醒,你竟说她无恙?”
太医顿了顿,似斟酌了一下说辞,然后道:“臣不敢欺瞒皇上,长公主确实无恙。只不过是连日来滴水未进,加之受寒引发的高热,待臣开几副药给长公主服下,然后以温粥调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如初。”
元明问:“所以,你的意思是,长公主是饿晕的?”
太医点头。
元明阴沉着脸沉默了少顷,明显在竭力克制怒火,然后看向尚还跪在殿下的荣安宫的婢女太监,冷冰冰的轻笑了一声,道:“朕只是罚长公主禁闭几日,你们却根本没想让长公主活着走出寝殿,你们跟长公主有什么仇什么怨,竟恨她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