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
原来,他被捅之后那群混混就跑了,那个女孩拨了120急救电话,一直等来救护车,并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
干戈的肾被刺破了,医生说,如果耽误半个钟头他就没命了。
干戈被推出手术室,回到了病房。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那个女孩没有离开,她坐在干戈旁边的床上,说:“大夫说了,没事了。”
干戈抬起脑袋,艰难地看了看她——这个女孩五官小巧,长得干干净净,脸上没有一颗痘痘,也没有一颗痦子,总之没有任何杂质。眼睛黑白分明,亮莹莹的,像一汪水。衣服也简简单单,白帽衫,黑牛仔裤。
干戈问:“你是谁?”
女孩说:“我是个学生,我正从姥姥家回密云,碰巧遇见你们打架。”
干戈说:“你叫什么?”
女孩笑了:“你叫我女雷锋吧。”
干戈说:“钱是你交的?”
女孩说:“当然了。”
干戈挣扎着半坐起来:“把你的微信留给我。”
女孩说:“好的,你必须还给我,那可是我下学期的伙食费。”
干戈说:“我的手机在我口袋里。”
女孩找到干戈的手机,递给干戈,干戈解了锁,扫了女孩的四维码,放在了床头柜上。他躺下来,看着天花板说:“谢谢你啊。”
女孩说:“不用,我救你也是为了朋友。你要是死了,他也就完蛋了。”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你认识那个戴黑头盔的人?”
女孩说:“你想报仇哇?”
干戈摇了摇头:“我都不会去报案。我和他有个交易,交易已经完成了。”
女孩说:“那你好好养着吧,我走了。记着啊,还我钱。”
干戈说:“再给我倒杯水。”
干戈在家休养了两个星期,终于恢复了元气。
按照承诺,那个黑头盔给了他信息,他真的没有报案。
他再次驾车来到了密云安庆小区,把车停在小区外,戴上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把刀子装进口袋,下了车。
天色昏黄,雾霾又爆表了。这种天气最适合杀人,所有人都戴着口罩。
他低头从监控摄像头下走过,快速来到最后一栋楼,走进了第二个门洞。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抓着他的刀子。
一楼。
二楼。
三楼。
四楼……
如他所愿,他在楼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
终于,他停在了四楼左边那个门前。门上贴着颠倒的“福”字,横批和上联早掉了,只剩下下联:福照家门富生辉。
干戈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他停在门口,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看见了父亲,他正在罗布泊里奔走,天地空旷,他胡子拉碴,满身沙土,口袋里只剩下一块干巴巴的馕,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在家里四处乱窜,好像躲避什么恶鬼,唯一的儿子已经身强力壮,可是他不在身边,父亲只能靠自己,家具都变得狰狞了,他在跟它们搏斗,他年龄大了,他打不过,最后他无处可逃,只有阳台一条路,那条路通往天堂,于是他就冲过去了……
这一切,都是沈向文造成的。
现在,这个人坐在家里,喝着普洱茶,听着80年代的老歌,正“福照家门富生辉”。
必杀之。
干戈想好了,他不会谎称送快递的,或者修水管的,他会实话实说——他是干弘的儿子。
他伸出手,轻轻敲了三下。
等了会儿,里面没人应声。
他又敲了三下,声音很大。
还是没人应声。
他换成了拳头,开始砸了:“咚咚咚!”
依然没人应声。
难道仇人出去了?
干戈继续砸门,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终于,对门开了,露出一个中年妇女的脑袋:“你找谁啊?”
干戈回过头,说:“我找沈向文。”
中年妇女说:“你不知道吗?他失踪了!”